第A06版:悦读·文史

飘摇天地一扁舟

2024年12月15日

  □王同举

  

  “扁舟”一词,最早出现在《史记·货殖列传》:“范蠡既雪会稽之耻,乃喟然而叹曰:‘计然之策七,越用其五而得意。既已施于国,吾欲用之家。’乃乘扁舟浮于江湖。”讲述的是春秋名臣范蠡在功成身退之后,乘坐扁舟泛游于江湖的故事。

  扁舟,作为一种古老的水上交通工具,它不仅是物理意义上的载体,更是文人墨客心中寄托情感的象征,承载着他们的梦想、忧愁与对自由生活的向往。

  扁舟是归隐的象征。当尘世的喧嚣让人疲惫不堪时,扁舟便成为了人们逃离纷扰的理想之选。“范蠡舟偏小,王乔鹤不群。”古人常以扁舟寄托对归隐生活的向往,远离尔虞我诈,回归自然的宁静与恬淡。在扁舟之上,他们可以纵情山水,享受那份与世无争的自在。“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李商隐向往着成就一番事业之后,乘小船退隐江湖。

  扁舟不受道路的束缚,可以随意飘荡在江河湖海之间。对于那些渴望自由的文人来说,扁舟就是他们追求自由的工具。他们可以驾着扁舟,远离世俗的羁绊,去追寻自己心中的理想之地。“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张志和穿蓑戴笠,驾着一叶扁舟,在江南的烟雨中悠然自得,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和自由的生活。这种自由,是对功名利禄的超脱,是对世俗观念的挑战。扁舟上的他,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自己和这一叶扁舟。

  扁舟是淡泊的象征。“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李煜笔下的扁舟,远离了尘世的繁华与喧嚣,带着一种悠然自得的闲适。在这一叶扁舟之上,人们可以放下功名利禄的追逐,回归内心的宁静与淡泊。“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陶渊明乘扁舟而去,追寻着那片世外桃源,展现出对质朴生活的向往和对精神自由的执着追求。“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李白的这句诗,让扁舟承载了无尽的洒脱与不羁。

  扁舟是孤独中的慰藉。一个人在茫茫水面上泛舟,四周是浩渺的水波和无尽的天空,孤独感油然而生。但这种孤独并非寂寞,而是一种与自然对话、与自我内心交流的宁静。在这宁静之中,人们可以抛开尘世的喧嚣与纷扰,静下心来思考人生的意义。苏轼在被贬黄州期间,常常泛舟赤壁之下,“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此时的扁舟,成为他远离官场争斗、寻求心灵慰藉的港湾。在这一叶扁舟之上,他感悟到了人生的短暂与宇宙的永恒,写下了千古名篇《赤壁赋》。及至年迈,苏轼在经历了人生的起起落落之后,发出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感慨,他渴望驾着扁舟,在茫茫江海中追寻心灵的自由与安宁。

  扁舟也是离别的载体。在古代,交通不便,人们常常借助扁舟远行。当亲朋好友分别时,扁舟就成了他们离别的见证。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柳永站在岸边,望着友人乘坐的扁舟渐渐远去,消失在烟波浩渺之中,心中充满了离愁别绪。扁舟带走了友人,也带走了他们之间的美好回忆。这种离别之痛,常常让文人墨客们感慨万千,他们用诗词来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让扁舟成为了离别的象征。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李白的诗句中,扁舟承载着游子的离愁别绪。亲友在岸边挥手送别,扁舟缓缓驶离,那份不舍与牵挂便深深地印在了诗人心中。扁舟渐行渐远,带走了离人的思念,也留下了无尽的回忆。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张若虚的疑问,让扁舟成为了思念的载体。在漫长的岁月里,无数的离人在扁舟上回望故乡,心中满是对亲人的思念和牵挂。扁舟在江水中缓缓前行,带着他们的思念驶向远方,仿佛在诉说着那些无尽的眷恋。“又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国破家亡,物是人非,李清心中满是孀居的痛楚和思乡愁绪。

  古往今来,不同的文人赋予了扁舟不同的情感,有人把它看作孤独的慰藉,有人把它视为自由的象征,有人把它当作离别的载体。但无论如何,扁舟都承载着文人墨客们的情感和梦想,成为了中国文化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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