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小勇
在距离驼梁六七公里的农家院住下来,就有一座小山峰镶嵌在窗前。山虽小,却也生的陡峭,满目翠绿,绿得深沉、闪亮,滋润着我干涩的眼睛。久久地望着这片绿色,我似乎忘了自己,心情随着眼前的山峰轻灵起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仙”是一人一山,是不牵尘累,不念俗忧,是忘物忘我的自在。我便在小窗前窃喜……
整理好随身物品,坐在床上打开电视,便寻空调遥控器。环顾四周,屋内竟无安装空调,便问主家。主家指着窗前的山说,这山就是最好的空调。山石吸纳热气浊气,吐出来清气和凉气,到了晚上还要盖被子呢。我便惊异,在这暑热难忍的伏天,竟有如此清凉之地,就叹息造物的神奇。
吃罢晚饭,不一会儿,就听到锣鼓喧鸣,传来“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我便问主家这是在搞什么活动。主家说:“你们来得巧,这是村里过庙会,请的戏班子唱戏。”我想到在农村露天看戏,该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戏台简陋,沿着台子周边装了条形灯带,就勾勒出戏台的轮廓。虽说这戏台简陋,却不失自己的“显赫”。那晚的戏是曲剧《舍妻救凤》,曲剧唱腔高亢明亮,声调婉转悠扬,表达情感自然质朴,有秦腔的粗犷豪放,有豫剧的细腻醇绵。坐在台下,面朝戏台,背靠青山,看一出生与死、正义与邪恶较量的民间戏曲,心情得到了释放和纾解。这戏,也是一道风景,一如眼前这座山,给我们很多启示。
第二天一早,我们乘车去驼梁。我努力想象十几年前去驼梁时的印象,竟然十分渺茫了。可我还是固执地认为,驼梁还是先前的驼梁,我还是我吧。虽然心生物是人非的喟叹,不免感到有些矫情。“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我们又该如何妩媚岁月呢。
登山的路缘溪而行,溪水流淌的路就是山路,只是溪水向下,我们则是逆流而上。伴着溪水叮咚,我和溪水心照不宣,它欢快地奔流而下,我则是信步而上。山路上树木苍郁漫漫,尤其是山石缝隙之间生出的各种杂树,超出我们的想象,可见生命的蓬勃强劲;青苔盎然着一种让心沉下来的深绿,生在树皮上,长在山石上,斑斑驳驳,影影绰绰!山石嶙峋,或大或小,或方或圆,不规则的层叠罗列里有我们看不到的秩序,我们只能说它浑然天成,却无法解开其中的奥秘。静穆的山石,婆娑的树影,苍绿的青苔,这一切似乎都洇着清凉的水汽,却看不到水,清润之感就衍生出一种深邃的幽静。这份幽静竟似一种强有力的磁场,深深地把我吸附抓牢。
几声鸟叫从密林深处传来,闻其声不见其影,一如天籁。几只松鼠在不远处的山石、花草间奔跑,疾跑中突然停下,怔怔地呆呆地望着你,你的嘴角不由得漾起浅浅的笑。不知名的花草埋伏在你的身边,总是突如其来地出现在面前或者不远的前方,微风摇曳,便露其芳容,婀娜多姿,却并无招摇的香气,质朴如农家少女,清新,可爱。山风清凉,潮润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疲累的心停歇在这深邃的山林之间,山路接纳了我,这是一座山的胸怀。我站在山路上不再攀登,我想把自己变成山的一部分,成为山中的一块石头、一株花草,在日月变迁里做永恒的守候,在花开花落里做深情地遗忘,从此,我就告别蓬头垢面,明净如溪水长流。
行至云顶草原,只见山雾弥漫,此时一态,彼时又异,飘飘散散,做无尽的洒脱之状,青葱的山林朦胧如梦,忽隐忽现……索性在这云雾之中披草而坐,倾壶而饮,此时的水亦是酒了。
再往上走半小时,就是山顶。我记得山顶上有一块大石,上刻“驼峰”海拔2281米。到了这里就算是登顶了,爬山算是圆满了。而此时的我精疲力尽,坐下歇息的时候,友人也随后攀登而至,见他手拿一根木棍,我就借此一用,且学古人拿了竹杖吟啸而行。吟啸绝不能示人,游人非笑你疯傻不可。可我明明看到山顶的人们,张开了手臂,对着空旷的天空高声呼喊,声音跌落进山谷,声音向天空传递,回声阵阵。
朋友约我来驼梁游玩,他拿一句“偷得浮生半日闲”劝我。我想这“偷”字用得极为文雅,便欣然而往。待爬过驼梁,我没穿竹林,也未和山僧相逢,倒是这无言的驼梁给了我清明的感受,让终日昏沉的我十分受用。
下山归来农家院,整理好行装乘车回程。车开到出发时的集合地,大家下车,便四散而去,就又各自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