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文化·讲堂

文学的眼界、关注和担当

2025年12月11日

  见君,本名温建军,河北永年人,现居邯郸市。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建安》诗刊主编。邯郸市作家协会第五届、第六届副主席,河北工程大学客座教授,河北工程大学文法学院硕士研究生导师。出版诗集《隐秘之罪》《无望之望》《莫名之妙》《之后》《异象》等多部。获第四届河北诗人奖,燕赵七子之一。

  □见君

  

  现象并非“自在之物”,眼见并不为实。所以,个人所谓的客观,只是主观在不自知情况下,一味违拗和左右的结果。赋魅是未解的必然,祛魅是理性的狂傲,面对宇宙和大自然的神奇,我们只有借助智识,才能一步步拓展认知,走出迷惑。

  就我而言,对自己写作的要求是“三个拒绝”和“两个学会”。

  写作中的“三个拒绝”

  拒绝对经验藩篱的固守和认知的偏狭、拒绝轻佻的牢骚、无谓的批判和风花雪月士大夫式的吟咏,下沉自己的精神重力,潜入灵魂和良心深处,探究人类的存在和个体的精神意志。

  拒绝小情绪的迷恋、故意的冒充、假装高深的轻咳,把自己置于宏大的现实,去对历史和现实进行全面的渗透和颠覆,去承担本该有的在场的负重和担当,作为一个诗人,应该面对人类,全部交付自己。

  拒绝顺畅通达、拒绝明白无误、拒绝制式写作,寻找汉语言及其配合的种种可能,寻找多声部的异质同构,寻找非同寻常的浑然一体和歧义丛生,探究汉语诗歌更为先锋和前沿的表达方式。

  写作中的“两个学会”

  学会驾驭语言,拿捏好词汇的偏颇锋刃、学会更为高妙和危险的技巧,用一种极致、极端,去探究人的灵魂深处更多的隐秘、幽暗、忽明忽现的不确定性。

  学会阅读,执着于有障碍的阅读,用丰厚的想象、宽泛的认知和缜密的思维,去阐释和宽容真正的现代先锋、实验甚至超验诗。会写诗是一种手艺,会读诗才是一种本领。

  真诗人要明确自己的眼界、关注和担当

  作为一个诗歌写作者,由于认知和体验的缺失,对感性的先天、知性的判断理性的系统探究不深,致使在漫长写作经历里,面对大千世界的纷扰和庞杂无力把控,只能随心随意,诗歌主旨指向和目标四散漫延。如今回想起来,仍在惴惴不安中。

  万物是其所是,是让人类伤透了脑筋的话题。人类自是有一个观看万物的统一模型,所以,即使每个人认知结构各自有别,但看到的还是大致相同。大致相同的是毋庸置疑的表象,正是这样的表象,让芸芸众生浮在生活的平面上,一个个成为自负而又自足的可怜虫。

  是的,我读过很多“自给自足”和“自以为是”的诗歌,这些作者,坐在“酒席宴间”“热炕头上”,丝毫不加掩饰卖弄着辞藻,数落着自己明确无误的目的和指向。他们不回看历史、疑虑目下,更不会追究世界的本源、担心人类的走向,他们只想自己如何写出“好诗歌”,谋得鲜花、掌声、喝彩和风光无限。

  真正的诗人,要明确自己的眼界、关注和担当,这取决于一个人的胸怀、学识、境界和人生体验。我们不仅可以用眼睛去端详司空见惯,还可以用心思去洞察万物本性,用感觉去捕捉在或不在的幽明,用冥想去幻觉和体验超出经验的另一种存在。大而无用的考究和追索是“好诗”做不到的,而恰恰是“真诗”的价值和生命所在。这就好比惠子的“大瓠和樗”,必须得拿到庄子的眼中。

  譬如康德的主张是人为自然万物立法命名。在对象符合认识还是认识符合对象上,他主张前者。是的,现象并非“自在之物”,眼见并不为实(在),但他还是为道德和信仰留下了地盘,因为人的思考随时都会有越界的可能,如果没有先验幻象以至异象,没有经验之外的超越以至无路可行,固守原有意义,那么意义将变得无足轻重。

  察究“异象”,找到万物的自在和本性

  诗歌是知识以外的存在,它表达的绝非仅是对与错、是与非、好与坏、上与下、高与低、爱与恨、情与仇,它追问的是灵魂、道德、世界、本原以及万物的自在,是未来的不可知,是没有证据的判断,是悖论的幻象成立。困扰和麻烦自不可少,然而,这正是人性的使然、诗歌的使命。

  我相信意识的无处不在、感官的无所不能、精神的凌驾统领。因此,我试图靠幻象否决表象,扭违一种“习惯”和“日常”,让语言极尽其长、其大、其锐、其能,言不可说,去察究“异象”,找到万物的自在和本性。我知道我或许会一无所获,而我谋求的其实就是一个过程。

  突破“司空见惯”的局域限制

  保持对司空见惯的打量、审视和新奇,是诗人的毕生使命。这种使命是心性与生俱来的自然而然,而非人为刻意。就像“小纸人”,带着使命,走在乡间小道上,它们处处感受到新奇,而我的兴趣也陡然提升,自我意识马上觉醒。能让你意识到自我的,从来都是现实的外来打扰,尤其是新奇的出现,而当你聚精会神的时候,自我是不存在的。

  我说的司空见惯,还有就是对意象的想象力的“顺势”,一个有创造力的诗人,是不会顺从惯势思维的,他的任务是要擦亮旧有的意象,赋予象征更多丰厚甚至反方向的意蕴。我们不能怕误解和歧义,任何创造行为,都是从不被理解开始的,但都是值得的。

  人有一个能使自己安静下来的办法,那就是通过突破司空见惯的创造,创造后对自我的确认。一旦他丰厚了自己,就能使自己沉稳下来,安静下来,并能够确认世界的寂静无声,当然这需要诗歌力量的强大精神支撑。

  写作的过程和理由

  写诗的过程,是美好的。我相信,这也正是我一直写下来的理由。

  美好的过程永远被划定在悲怆的范围之内而不得逃脱。过程,需要消亡性命,消亡性命是慢慢地、一点点的,而使得过程变得美好起来。我们不允许有突然的惨烈,虽然它能震慑人的心魄。我们可以把性命一字排开,排很长很长时间,然后点燃诗歌之火,让它慢慢燃烧,慢到我们感觉不到疼痛,慢到我们只知道欣赏燃烧的种种美好,美好到甚至我们可以为之去歌颂。

  我们不惜也不得不消亡性命,难道是为了过程的美好吗?

  过程也有难过甚至痛楚,甚至想要一种突然地但始终没有得到的惨烈;也有平白的毫无痕迹,走过了,但没有留下任何。你必须相信,这两者都是非消亡的暂时体验,因而都是美好的,比美好更美好。

  一切习惯都可以改变。正如我们习惯了痛苦,那么,我们就可以把痛苦说成或认知为美好,那么,还有什么是不美好的呢?

  其实,我更向往那种写诗的那种毫无痕迹的过程,这个过程绝非是在白纸上涂抹一层白,在黑纸上涂抹一层黑,这种过程是原本就没有白或黑,没有我所知道的,也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感谢生命,感谢生命对存在的认知以及认知的种种可能;感谢生活中我的莫名的弧度,它弯曲成一张有可能让我射出诗歌之箭的弓。

2025-12-11 2 2 燕赵晚报 content_228297.html 1 文学的眼界、关注和担当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