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8版:花溪·往事追怀

冬日酸菜香

2025年01月18日

  □潘朝红

  

  越冷的冬天越想念家乡的酸菜。

  整个世界冰天雪地,酸菜缸里也结着一层不算厚也不算薄的冰层。我拿起水瓢,破开那层冰,用竹筷子捞出一碗琥珀色的酸菜。

  此刻,母亲已经熬好了金黄黏稠的玉米糁子,热好了白暄暄的馍馍。炒菜的锅烧得通红,她把干辣椒切碎,又切了几片姜,几瓣蒜,热锅热油爆出佐料的刺激香味,把一碗酸菜倒进去,快速翻炒片刻。不多时,我们的早餐就端上了桌。

  暂且闭门关住外面的清寒,一家人围坐在小桌前,嚼着馒头,就是辣味酸味香味互冲的小炒酸菜,喝着热乎乎、玉米香浓郁的糁子汤,暖胃又暖心。一顿饭吃完,暖意从脚底慢慢渗入到全身。再出门,我已经无惧院里的皑皑白雪和满世界的清寒了。

  我乐颠颠地跑到村子东头小伙伴的家里,等着和她一起玩耍。她们家的餐桌上,也摆着一碗色泽金黄,亲切又温暖的酸菜。嗯,家乡味就是这个样子,冬天酸菜的味道。村子里,每家每户除了装水的大缸,都备着同样大的一口酸菜缸和一大缸陪着我们过冬的酸菜。

  酸菜当然不仅仅限于清炒,酸菜炒肉,酸菜炖粉条,酸菜鸡蛋馅的饺子,酸菜焖米饭,酸菜煮面条……只有想不到的,没有酸菜搭配不到的。在我们那个小山村的每一年冬季,酸菜和年一样都是主角。

  所以秋末冬初窝酸菜,也是山里人家很重要的一件大事,全家老少都会参与。从菜地里把一棵棵霜打过依然饱满瓷实的大白菜都收回来,再挑一个晴好的日子,父亲把闲置了大半年的酸菜缸和大石头挪出来,里里外外刷洗干净。我和母亲,弟弟搬出大盆子、桌子凳子,在院里摆开阵势。弟弟当搬运工,再把白菜叶子一片片掰下来。我负责清洗。母亲把我洗好的白菜一层层叠起来,切成宽度差不多的长条。父亲烧开一大锅水,把一盆盆切好的白菜倒进滚水里轻轻焯一下,再捞出沥干码在酸菜缸内。码上一满缸,再把焯白菜的热水浇进去,最上面用大石头压紧。剩下的工序就交给时间了。

  时间有一双魔手。不出几天,母亲掀开酸菜缸上的木盖子,一缸碧绿的白菜就换上了酸菜的黄外衣,飘出阵阵酸酸的清香。漫漫冬天就从农家人的第一碗酸菜香里蔓延开了。

  一百个人有一百种想法,一个山野的人家也有各自的方法,腌制出成色、味道各异的独家酸菜。通常用的是大白菜,也有用筒子白、上海青、雪里蕻、芥菜做主料的。有整棵的,整片叶子的,也有像母亲一样直接切成条的。有腌无味的,只要它自然酸,也有用盐一层一层揉出来的。

  我和母亲去村里串门,她和婶婶们的家常里总有酸菜的话题:“你那一缸窝得怎么样了?酸了吧。”“两天就酸了,今年酸得快,都吃上几回了。”“哦,我今年没用筒子白,用的是雪里蕻。”“我窝了几棵囫囵的,在缸底,想明年开春吃。”

  隔壁乡的姨妈来我们家,提着两兜酸菜:“今年跟着她们学的新方法,放了辣椒、花椒和蒜在里面,腌出来的脆生生,你们尝尝。”母亲欢喜地接过姨妈手里的袋子,把她迎进屋里。

  冬日悠悠,大雪萧萧,有酸菜的日子烟火漫卷。就这样,我们在每一年的酸菜香里温暖了一个又一个冬天。

2025-01-18 2 2 燕赵晚报 content_192480.html 1 冬日酸菜香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