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玲
天转凉,母亲的手织毛衣千里投递,如期而至,望着眼前的卡其色纯羊毛的毛衣,一股暖流漫过我的心海。
小时候,冬日里总能按时穿上母亲手织的毛衣,它包揽了我整个寒冬的温暖。记得一天,母亲端坐在沙发一角,从身边的篮子里拿出一根细细的签针,将线缓缓缠绕在签针上起边,眼神追随着手中的签针和线,嘴里喃喃自语:可别起错针啊。待起完边,她眉眼逐渐舒展,神情悠然,两只胳膊一前一后,双手快速指挥着针线二将。母亲把针线驯服得服服帖帖,看得我入迷。这时母亲怕我无聊,便顺手把身边的毛衣编织图解书递给我,让我从中挑选一个图案。我兴奋地接过书,像只黏人的小猫一样趴在母亲一侧,一页一页仔细翻,最终选中了心心念念的唐老鸭,心里满是欢喜。这个画面,多年后我依然清晰记得,母亲对我的爱,是藏在一针一线里的温暖。
上大学时,西北的冬天干冷又漫长,母亲担心我穿不暖易感风寒,电话告诉我过两天会送新毛衣来。一周后,母亲坐了5个小时的大巴车,找到我的学校。那天,天灰蒙蒙的,吹着寒风,风里夹杂着零星的雪花,母亲拎着圆鼓鼓的行李包,步履匆匆地向我走来,她脸色煞白,几缕碎发被风吹得挡在眼前。刚进宿舍,母亲没来得及坐,便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拿出毛衣,一件浅紫色的高领毛衣,衣身带着麻花髻的样式,摸上去柔软细腻。我立马换上新毛衣,毛衣里就像融入了母亲的体温一样温柔又暖和。看到母亲露出满意的笑容,我才意识到,那丝丝缕缕牵挂的爱,正如她中指上签针留下的压痕一样深。
婚后,离家越来越远。儿子出生后,母亲开始给外孙织毛衣。有次跟母亲电话视频,视频里的母亲正好在织毛衣,她戴上了老花镜,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梯田般的皱纹爬上了她的额头。母亲手上织毛衣的动作变得缓慢,食指挑动针线时,如签针迷了路找不到方向,得顿一顿,再继续。那一刻,我才发觉母亲老了,但她还在为下一辈编织着爱。母亲的爱,流淌在时光里,暖意绵长。
走过很多城市,从未走出过母亲的一针一线。母亲的手织毛衣,编织了岁月,温暖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