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8版:花溪·往事追怀

糖粑往事

2025年01月11日

  □纳兰泽芸

  

  如今物质极大丰富,超市里花花绿绿的糖果柜台,女儿经过时居然连看都不看一眼。可是我在女儿这么大的时候,想吃一颗糖果是极奢侈的事情。

  有一天,妈妈下地干活去了,我和哥哥下午放学回家,吃了点儿锅里的冷饭疙瘩,寻思着再找点儿什么东西解解馋。可是翻来翻去,家里什么好吃的也没有。自从盖新房后,妈妈炒菜放油恨不得用筷子蘸,怎么可能会花闲钱买零嘴儿给我们吃。正在我们怅然若失的时候,忽然听到“叮叮当,叮叮当”的声音,哥哥拉起我拔腿就往外跑,说:“换糖粑的来了,赶快去看!”

  所谓糖粑,就是凝固了的麦芽糖。换糖粑小贩挑着的箩筐里是一块方形木板,木板上平铺着薄薄的一层糖粑。金黄色的,有着微微的波浪形花纹,糖粑表面还撒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薄的白粉。小贩的担子已经被许多孩子围住了,孩子们都盯着金黄的糖粑眼里闪着渴望的光。糖粑不是只能拿钱买,还可以拿废旧东西换,塑料纸、穿破了的凉鞋、废铁丝等等都可以换。小贩知道孩子们口袋里是不会有钱的,但废旧物品孩子们却可以找得到。

  有一次,隔壁的马红拿来一把生了锈的铁丝,还有一些塑料纸,只见那个小贩收好马红的东西之后,拿出一把小薄刀,一把小钉锤,薄刀对准糖粑,小钉锤当当当敲几下,一小块糖粑就敲下来了,然后把敲下的糖粑递到马红的手上。马红捏着那一小块糖粑,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炫耀似的咂巴着嘴:“真脆真甜啊!”

  可是,我家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废东西可以换糖粑。凉鞋带断了几次,妈妈拿一根小钢锯条在火里烧一会儿,往鞋带断裂处一熔,哧,冒起一小股焦烟,鞋带就粘好了。虽然结缝处有一些黑黑的印子,但还是可以再穿的。

  好容易盼到鞋带断的次数多了,不能用热钢锯粘了,心想这下可以拿去换糖粑了吧,可是妈妈干脆拿剪刀把鞋带剪掉,给我们当拖鞋穿。这拖鞋是万万不能拿来换糖粑的,要是被妈妈知道了,会责备我们的。眼看着木板上的糖粑越来越少,我生怕等会儿都换光了,使劲地摇哥哥的手臂,叫哥哥赶快想办法。哥哥带我回到家中,翻箱倒柜地找。最后,哥哥踩着板凳终于在五斗橱那个最高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把很重的大锁。哥哥说,我们家门上都有锁,这锁也没见妈妈用过,一定是没用的。

  换糖小贩接过哥哥递来的大锁,脸上闪过瞬间的惊喜,继而还鬼祟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小贩拿起薄刀和钉锤,敲下一大块糖粑递给哥哥,比马红的那块大多了。旁边的孩子们看得都瞪圆了眼睛,我和哥哥得意地捧着糖粑赶紧往家跑。我们换过糖粑后,小贩也挑起担子急急忙忙走了。那一天,我和哥哥好好过了一把糖粑瘾。糖粑很甜,甜得我齁了嗓子。

  天擦黑时,妈妈从田里回来,妈妈问我们:“饿了吧?”我稚嫩地说:“不饿,我和哥哥吃了老多糖粑!”“哪来的糖粑?”妈妈突然看到打开的五斗橱抽屉,仿佛猛地意识到什么,赶紧查看,我听到妈妈惊叫一声。哥哥挨了妈妈结结实实一顿打,我的脑门上也挨了妈妈一巴掌。那个大锁是个十足的大铜锁,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很珍贵。

  妈妈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晚饭也没做。我和哥哥知道犯了大错,害怕得缩在墙角不敢动。后来夜深了,我靠在哥哥身上睡着了。时光如流,在这糖粑往事里,我还记得妈妈当时心痛而忧郁的眼神。

2025-01-11 2 2 燕赵晚报 content_191661.html 1 糖粑往事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