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3版:花溪·往事追怀

晾衣绳上悬岁月

2024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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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广义

  

  我家有一根铁丝做的晾衣绳,从我记事起它就横在院子里,一头拴在东院墙墙根儿的小树上,另一头拴在西屋墙上的铁橛子上,把院子一切为二。晾衣绳不高,母亲身材高大,总要低下头才能从它下面经过,为此,她不知催过父亲多少次把晾衣绳拴得高一些,但总是不了了之。

  那时候的我并不想把晾衣绳拴得太高。我喜欢跳起来抓住它打坠悠(荡秋千),或者拿一截塑料水管,剪一个豁口,套在晾衣绳上,用手抓住水管,从两边的高处向中间的低处滑,即使被母亲见到总不免被骂一顿,也乐此不疲。有时候我淘气,要挨打,就会飞身出屋,从晾衣绳下跑过去。母亲追到这里,却不得不用手撩着晾衣绳钻过去,这时我早已经逃之夭夭了。她只能没好气地骂一句“小兔崽子你别回来!”转身回屋去了。看着那荡悠悠的晾衣绳,我觉得它就是我的守护神,它在向我邀功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上初中那会儿,我也需要低下头,撩起晾衣绳才能从它下面走过,一来一往很不方便,方才体会出母亲那时候的感受,觉得晾衣绳真的该升高一些了,可是却很少再听母亲提起这事儿。

  一天中午,我刚进家门,看见母亲正托着一盖帘油饼从厨房往堂屋里走,她弓着腰,高大的脊背驼成一个大大的问号,竟如我儿时那般从晾衣绳下轻易地走过去了。

  我呆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挺直的脊背渐渐地弯了,岁月在她的脊背上踏过,让一个高大的母亲匍匐得像一座拱桥。我心里一阵酸楚,步子变得沉重起来,进屋,看见母亲正伏在砧板上用刀切着饼丝,头发从她的鬓角散落下来,遮住了那张饱经沧桑的脸。我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抽搐着。我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觉得那个晃动着的身影熟悉又陌生,在时光里慢慢变得蜷曲。

  “妈,我来吧。”我想接过妈妈手里的刀。“不用,快好了。”她没有抬头,“你去喊你爸吃饭。”我意识到,父亲又没在家。那时我和父亲出去串门儿,总是到吃饭点儿才回家,有时候误了饭点儿,还是母亲把我们找回来,回来的时候饭都已经盛好,摆在桌子上,冒着热气。

  我抬起晾衣绳,看着它,还是那么低,低到我再也荡不起秋千,再也挡不住母亲的脚步。

  如今,那晾衣绳还空荡荡地悬在院子里,岁月将它慢慢锈蚀,变得不再光滑。西院墙根下的那棵小树也已经长大,把拴在上面的铁丝“吃”进树皮里去了。也许这根晾衣绳再也不会升高了吧。

2024-12-20 2 2 燕赵晚报 content_189231.html 1 晾衣绳上悬岁月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