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海立

　　我十岁那年春天，邻居爷爷去世，出殡当天人来人往，小商小贩都过来凑热闹，其中有一个卖甘蔗的。春天的甘蔗更加显得珍贵，我没钱吃但还是不死心，围着甘蔗捆来回晃悠，大有曹操望梅止渴的架势。

　　忽然，我发现小贩的脚下散落着三五节被遗弃的甘蔗根，上面长满干枯的毛毛须，看起来像个大毛毛虫。我内心一阵狂喜，“甘蔗根，应该也很甜吧？”我望着它暗自思忖。有了这个想法，我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甘蔗根捡起来，生怕晚了一步被别人抢走。但十多岁的孩子已经有了面子，我实在无法在大庭广众下去捡别人不要的垃圾。

　　那个下午，我一直用余光扫着地上的甘蔗根，内心早已认定它属于我了。经过的人不经意踢了一脚，我就在心里偷偷地骂他不长眼，踩了我的甘蔗。发现有人看我，我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抬眼向四周看，唯恐我的秘密被其他人发现。

　　好不容易熬到夜幕降临、卖甘蔗的小贩走了，我故作轻松地走到甘蔗根的前面蹲下佯装系鞋带。眼睛扫视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两手一划拉，三截毛茸茸的甘蔗根就被我装到了袖筒里。

　　我没敢点灯，摸黑躲进自己房间迫不及待地啃起来，甘蔗根在地上沾满了泥土，吃起来又硬又柴又牙碜，费力挤出的一点儿汁水酸涩中带着一丝甘甜。尽管这样，我还是一口气吃完了它们。

　　甘蔗根里的那一丝甜一直渗透到我心坎里，这么多年我从没有忘记它的滋味，这丝甜中和了我人生中受过的所有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