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妮
初冬的一个周末,妈妈给我快递过来一袋子山楂。
山楂是老家院子里的老树结的,每一颗都又大又红又饱满,一看就是妈妈精心挑选的。一时间,心中被思乡之情填满,立刻就给妈妈打了电话。她却顾不得理我,只说了一句“好好上你的班吧,别整那些肉麻的”就给挂了电话。
记忆中,勤劳能干的妈妈总是这样忙忙碌碌的。平常时候,她忙着耕耘、播种、收获,好不容易收了秋、播了麦,就又开始忙着把她收获的食物分类收藏。
三十多年前,冰箱和温室大棚都还没有普及,怎样在上冻前把要吃一冬的蔬菜瓜果妥善保存,考验着每一位农家主妇的智慧。我妈无疑是最聪明、最勤劳、方法最多的一个。她除了会保存白菜和红薯这两个冬储主力,还会晒各种菜干,腌各种咸菜,做各种各样的罐头。
在那个粮食还紧缺的时代,每年麦子在囤、玉米入仓的时候,我妈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忙碌。她会用自己种的麦子和玉米换回别人种的苹果、雪梨、山楂,然后做成罐头,锁进她陪嫁的柳木箱子里,让时间慢慢浸染半月,等果肉和糖水充分融合,就成了我们小孩子最奢侈的“零嘴儿”。
我奶奶觉得我妈这样宠孩子实在是败家,我妈却认为她的孩子们乖巧懂事,又正在长身体,应该吃点儿好吃的。为了避免我奶奶的唠叨,她会在某个落雪的冬夜,早早地就闩紧了大门,烧暖了土炕,撵她的孩子们都上了炕。我们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像是闻雪而喜的小兽,兴奋地在炕上打来闹去。直到我妈用手拍一拍柳木箱子,吆喝一声“吃罐头咯”!我们才恍然大悟,立刻钻进被窝,只探着一颗颗小脑袋在外面,叽叽喳喳地叫着“妈妈,妈妈”,像极了嗷嗷待哺的小燕。妈妈用洋铁勺子小心翼翼地舀出一颗颗山楂,一块块雪梨,一勺一勺喂给我们。在那个还不算富裕的年代,吃过罐头的夜晚,孩子们的梦都是甜的。
这一天,我一边回忆着过去,一边用我妈教我的方法,把她给我的山楂都做成罐头,放进了冰箱。我妈说,山楂罐头要想好吃,就必须先搁上两周。待酸味沁出,糖分浸入,两厢融和好了,液体变成透明的粉红色,轻轻一摇,汁水有了挂壁感,口感才能达到最佳。到那时,北方应该就落雪了。可惜我妈的大炕早就拆掉了,不能再围着被子被她投喂。不过,我还是要回一趟家,给她尝尝我做的山楂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