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然
一股馥郁的烤红薯香气悠然飘来,引得我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直至视线定格于街角那个售卖烤红薯的小摊位,我毫不犹豫地走向那诱人的摊位。手捧热乎乎的烤红薯,品尝着其间的香甜,我的思绪不禁飘向了那段遥远而温馨的童年时光,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在此刻悄然复苏。
那是我读小学低年级的时候,老家还没有分田到户。从村庄到学校去念书,要走三四里的路程。如今看来算不了多远,但那时人小腿短,这段路每天走几个来回也不轻松。每天放学回来,一路上肚子都咕咕直叫。回想一下,那时候还真很少有吃得过饱的感觉。因此,道路两边的花生、玉米、红薯地就少不了我们这帮小家伙光顾,尤其是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成熟的香味。于是,便有了许多或苦涩或甜蜜的故事。印象最深的是焖红薯,可以说是我童年时代的烧烤。
深秋时节,霜打过的红薯秧缩了手脚,蔫了。颜色也由碧绿变成黄褐。那沟垄像孕妇一样鼓起了肚皮,秋风撩起衰叶,涨破的裂纹一道挨着一道。我们知道,希望在期盼中已渐渐成熟了。
那时候,星期六还有半天课,这后半晌,就成了一群小野马撒欢儿的时刻。玩到傍晚,肚子又在叫了,约三五伙伴,有的带火柴,有的带铁铲,向着离村较远的红薯地出发了。
大家分工明确,谁造炉子,谁扒红薯,谁拾柴火,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村庄林子多,枯枝好捡。红薯遍地都是,几乎不是偷而是拿了。唯有造炉最关键,非灵巧之手难以完成。那时,同班的常立造得最好,重担自然落在他肩上。他后来考上了大学,学的就是工业民用建筑专业。
造炉选址很重要,最好是沟边地头,有斜坡,便于挖灶口。灶膛不宜过大,也不宜过小:大了不好支炉,小了又焖不了几个红薯。灶膛挖好,最关键的工序就到了:取一些鸡蛋大的土坷垃,顺着灶膛边沿一圈圈向内、向上依次垒起,最后一块土坷垃在顶端收了口,炉子就造成了,看上去颇像金字塔。
生火也有技巧。先用柔软一些的柴草垫在下面,等到充分燃烧起来才能在上面放一些树枝。顺利的话,一次成功,不顺利就要多耗费几根火柴,还要再找些软柴草来。凭着一股败不馁的劲头,火苗顺着土块的缝隙一束束地蹿起来,在秋风里恣意地舞蹈,映得大家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一会儿,眼看着那块土地由黑变红,渐渐烧透了,便可以用铁铲在炉顶砸个洞,洞口不要太大,红薯能漏进去就行了。
红薯填满炉膛之后,就是砸炉埋灶的时候了。这也是最紧张的时刻,不能慢,慢了热力不足,红薯熟不透。一阵忙活之后,稍不留意,脸就成了“小包公”。大家围着炉堆坐着玩耍,直到那炉堆上的土变得温热了,才动手扒炉。那焖熟的红薯香味随着热气弥漫开来,沁人心脾。现在城市烤炉里的红薯味道与那味道可没法儿比。
太阳落得很快,气温陡降,寒风里一双双小手捧着红薯来回倒腾着,还不时被烫得直吹气。滚烫的童年就这样由手到心,渐渐烙进记忆里,总是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