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书侦

　　农历五月，又称榴月，是石榴花开的季节。

　　在冀中平原，大多数人家在井台、院落、房前屋后，都种植了一两株石榴树。甚至野外的沟岸上，也有石榴树的影子。

　　石榴花不但火红艳丽，而且果实饱满圆润，籽粒众多，象征着日子红火、多子多福、阖家团圆，父老乡亲很是喜爱。

　　石榴树是外来物种，元代马祖常在《赵中丞折枝图》中写道：“乘槎使者海西来，移得珊瑚汉苑栽。”汉代传入中国后，石榴只在宫苑栽植，后渐渐普及，进入普通百姓人家。

　　石榴树为落叶灌木或小乔木。初夏时节，在浓枝密叶里，就会生出花蕾来。在某一个早晨，人们无意中抬头发现，树叶间冒出一朵小花儿，红艳艳、鲜亮亮的，耀人眼目。每每这个时候，儿时的我就和妹妹开始数自家树上的石榴花：一朵两朵三四朵，五朵六朵七八朵。数着数着，就数不过来了。转眼工夫，“扑啦啦”就满树红了。这鲜艳夺目的钟形状的花，又像一盏盏小灯笼，不知被哪一位青春少女点燃了，一阵风儿吹来，满树火苗迎风摇曳，煞是好看。唐代诗人陆龟蒙在《咏石榴花》中写道：“榴花初染火般红。”一个“染”字，把石榴花开比喻得恰到好处。

　　石榴花不但好看，还有雌雄之分，雌花的花蕾呈钟形状，底部粗、花头细，是果花；花蕾呈小尖形筒状的，是雄花，只开花不结果，俗称“谎花”。小时候，邻居家的小姐妹们，喜欢把谎花摘下来，用线穿了，做成手串儿、项链和头箍，戴上去，人儿顿时显得妩媚漂亮。

　　农家小院，因有了火苗儿一样石榴花的映衬，显得亮丽而明快，温馨而灵动。我家祖宅院子东墙根儿下，就栽有一棵石榴树，有小茶碗口那么粗，那是爷爷小时候培植的。每当石榴花开的季节，母亲每天早晨都会把院子洒上清水，用笤帚扫得干干净净，放上饭桌，一家人在石榴花下吃饭。头顶上，蜜蜂“嘤嘤”唱着小曲儿，惬意极了，饭菜也就特别香。闲下来的时候，母亲就会在石榴树下做针线活儿，看着刚孵出的毛茸茸的小鸭子叼着石榴花瓣满院子跑。

　　后来搬了新家，父亲在大门口的影壁墙前，也栽种了一株石榴树。每年入夏，母亲就会催促父亲：“他爹，都立夏了，石榴花很快就要开了，弄些白灰，把影壁墙涂涂吧。”父亲就会把影壁墙涂得雪白，待满树的石榴花开，红白相映，该是农家最美的景色。到这个时候，我家的大门总是敞开着，让过路的乡亲们欣赏一番，自言自语几句：“啧啧，这才叫红火呢！”

　　在我们这里，石榴树是通过压枝条的方法培植的。进入三伏天，想要石榴树苗儿的乡亲，就会拿来一个破筐或旧脸盆什么的，里面装上湿土，来到我家压石榴树苗儿。因为三伏天气候闷热，湿度高，枝条生长欲强，很容易压活。这时，父亲就会帮他们挑选一根去年的石榴树枝条，压在筐子里或者盆子里。因为当年的枝条太嫩，不容易压活。压上枝条后，每过一些日子，父亲就会用小刀把压上的枝条连接树身的那端，刻一道小沟儿，慢慢加深，待到压的枝条已经在筐子里生根，就把它彻底切断，让它脱离母体。这样，石榴树苗儿就可以另立门户了。

　　春华秋实。中秋时节，石榴熟了，大小如拳，黄澄澄把枝条压弯。当掰开一颗石榴，只见百籽同房，你挤着我，我挤着你，紧紧抱成一团，瓷瓷实实，没有一丝缝隙。每个籽粒都晶莹剔透，酸甜可口。将几粒石榴籽放入口中，轻轻一咬，甘甜的果浆立即在嘴中释放出淡淡的清香，令人顿觉神清气爽。正是：石榴花开红似染，多少乡愁在里边。金黄果实寓意多，农家只盼日子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