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悦读·品鉴

清风入北窗 幽旷谐我心

——读孙鉴随笔《北窗集》

2024年06月09日

  □米丽宏

  

  窗,可谓孙鉴的精神密码。

  这位古琴音乐人、刀剑收藏家、诗人,在《北窗集》序言中称:北窗三友是我之所爱,北窗高卧是我之向往,“开北窗,迎南风”,是我的人生态度。

  自古文人爱南窗,南窗暖融,北窗寒凉;然北窗不开,南风不畅。作为琴人的孙鉴,一直希望在北地打开两扇通透的窗,交流互鉴,“以歌《南风》”,这也许是他的人生宏图之一。可我分明觉得,这洞开的“北窗”,隐隐透露的是他的世界观,是一种幽邃通透的处世方式。

  窗在中国文化里,有着无限意蕴。窗下可种芭蕉:“滴滴,窗下芭蕉灯下客”;窗外可种梅花:“起来搔首,梅影横窗瘦”;还可以像辛弃疾那样“松窗竹户,万千潇洒”。而推窗、开窗,似乎是国人的一种文化本能。在孙鉴,窗前可凭眺有趣有味的世界;开窗,可交流思想、互通心灵。他的“窗”内“窗”外,意趣无限。他将“一生”活成了“三世”--根在古琴,干在收藏,枝叶在诗文写作、在漫游、在唱和。

  认识孙鉴,是在省城几位师友的小聚上。那天,大家坐定后,孙鉴匆匆而至。他一边入座,一边将南方琴友赠的自制“桂花酒”拿出来,很恳切的样子。方正脸盘,宽阔前额,大眼睛透着神采——这个土生土长的石家庄人,说话语速不快,没有北方人的响声大嗓;而是如汩汩细流,连绵而温雅。一席饭吃毕,他不多喝酒,也不多说话。从几位师友的闲谈中,我了解到这是一位好饮、好交游、好嬉戏的人,也鼓琴也写诗也作文;他却没有一丁点儿装腔作势的清高,更多是清透随性的诚恳。

  从他的谈话里,我听到了无底蕉叶琴的妙处、铁鋄银龙吞口雁翎刀的来历……却原来,那温雅的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海,那里涌动着一种活力,一种江湖豪气。我将那种气质归入“野”之范畴:生命如火,性格硬朗,行为不羁。而本书中他写的一首现代诗,也印证了我当时的猜度:我的心里有一条咆哮的河/吞没夜色传说/我的心里有一把锋利的剑/刺破宿命包裹/我的心里有一首倔强的诗/那是我不经意吟唱的歌。

  朋友说起孙鉴的人生传奇:靠一把吉他起家,转而将兴趣移向古琴;之后创办古琴网,从半年“走一单”的窘境,发展到在北京、上海、杭州、昆明等十几个城市十几家加盟店的遍地开花。他说,他永远需要崭新的知识和更精深的认知。

  这本随笔集,便是以他的亲历、观察,忠实记录艺术探索、经商历程乃至一饮一啄之中的生活趣味:千里走边陲,东西南北行——一次游历,一场相聚,一件趣事,一点感佩,乃至一幅油画的深思,一件瓷器的触动,一位故交的情谊……书里有梧桐月,也有西北狼;有紫霄福地,也有摇滚板面;有幽居独处,也有友朋聚会;有更迭往复的节令辞,也有活色生香的美食记;有诗思画意伏案书,也有檐前屋后世间事;有真情至性、神思机敏的新交,也有抿醋当酒、随性合意的故人;有千里学艺、凝神探索的精进,也有事了拂衣上玉峦的自适……小榻抚琴,琴心悠然;跃身舞剑,胆气豪壮。在我感叹生活太庸常、如粘贴复制般无味时,孙鉴却将生活过成了出水莲那般清鲜美好。

  他用一支笔,记述下那些灵魂登场时的掠影,成为裨益于生活的永恒印记。

  《北窗集》将会让越来越多的人懂得去“欣赏美感”。是的,孙鉴的诗文,是一己体验,但展现了智者独特的人文品格。他谈读书与行路:“只读万卷书很容易死性木讷,只行万里路很容易世故油滑。我们的万里路不仅要开阔视野,更要完成思考,灵魂有火,那是思想在燃烧”(《油菜花是一种人生》)。他的文字也不乏对传统文化、东方智慧的精彩演绎,他谈文人琴和演奏琴:“中庸之道不是妥协,而是用适合的变化去坚持。这种变化,就是让两种审美同时合理存在,而且互不干扰。让文人琴更文人,让演奏琴更专注其演奏功能。有继承有发展,不混不乱”(《江中散仙》)。他集智性、灵性、悟性与人间性于一体,深味世事后,将人生经验与感悟析出,成文字的结晶。他说:“带来,带走:驻足,前行。然后呢?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他还说:“人生的瓶颈期,我都习惯让自己先平静下来,而这种平静需要精彩的吸引和精神的充实”(《西北狼》)。这何尝不是为人生行程的另一种“启窗迎风”?

  能对生活心怀感激和思考,还能看到生命深处涌动的爱意,这是睿智的人。何况,他还拥有一扇向着世界洞开的窗子——启窗风自来,时间会向他敞开更辽阔、迷人的篇章;南风徐徐至,大河缓缓漫过时光的册页,向更深远处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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