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俊霖

　　“人歌小岁酒，花舞大唐春。”（《元日述怀》）唐朝诗人卢照邻笔下的元日很是喜庆，人们唱着歌儿、喝着小酒庆贺新年的到来，早开的鲜花也在风中翩翩起舞迎接新春。他在诗歌最后还表示：但愿人生永远像元日这天一样欢乐。

　　春节是国人比较重视的节日之一，不过，在唐朝，老百姓并没有“春节”的概念，新年的第一天叫做“元旦”“元日”等。大年初一，京城的大臣们必须进皇宫给皇帝拜年，这是当时的一项重要活动，叫做“元日朝会”。唐诗中有很多记述元日朝会盛大场面的诗歌，诗人杨巨源就记载过：“天颜入曙千官拜，元日迎春万物知。”（《元日观朝》）

　　不得不感慨，在京城“上班”的大臣们还拥有好精力，因为他们在大年三十晚上还得“守岁”。皇帝也与臣民们一样要守岁，唐太宗李世民某年守岁时开心地表示：“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守岁》）既然是共欢，可以推测，和他一起喜度良宵、辞旧迎新的，还是那些大臣们。

　　唐朝人过年放“爆竹”，唐朝诗人来鹄曾经写过一首《早春》：“新历才将半纸开，小庭犹聚爆竿灰。”爆竿就是爆竹，说的是庭院里还残留有新年爆竹留下的残灰。唐朝人的爆竹和后世的鞭炮不一样，而是真的用火烧竹子，使之逐节燃烧并爆裂发声，以驱逐瘟神，“爆竹”“爆竿”因此得名。

　　开元名相张说有一年被贬为岳州刺史，他那年只能在岳州过年，照例守岁，守到最后已昏昏欲睡，结果被爆竹声惊醒了，于是将这守岁情景记录了下来：“桃枝堪辟恶，爆竹好惊眠。”（《岳州守岁》）张说还提到了桃枝，桃被认为有避邪的作用，因此过年不仅要插桃枝，还得挂桃符。即用桃木削成的一对木片，写上神荼、郁垒两个门神的名字，悬挂在门首，据说有避邪作用，每年大年初一都必须摘下旧的换上新的。

　　此外，唐朝人也有属于自己的“春晚”。除夕夜里上演的“驱傩”仪式是驱除疫鬼的仪式，人们会戴上面具进行舞乐表演，祈求新的一年能平安祥和。诗人沈佺期有一年在皇宫里陪皇帝，并一起观看“驱傩”仪式，看到兴起时，皇帝让他记录一下热闹的场面，于是沈佺期便歌咏道：“殿上灯人争烈火，宫中侲子乱驱妖。”（《守岁应制》）

　　和今天一样，唐朝的年，最重要的便是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唐朝人的团圆饭上，有几样是不可或缺的，其一是“五辛盘”，这是一道用五种辛味蔬菜拼成的拼盘，唐朝人认为吃五辛盘可以发散人体内脏中的陈腐之气。

　　吃过了辛辣的，就该吃甜的了，那就是“胶牙饧”，这是一种用麦芽制成的糖，白居易也喜欢吃，“岁盏后推蓝尾酒，春盘先劝胶牙饧”。胶牙饧吃起来粘牙，所以叫做“胶牙饧”。

　　此外，唐朝人的年夜饭桌上还少不了“酒”，有两种酒是非喝不可的，一种是“屠苏酒”，另一种是“椒柏酒”。据说，喝了屠苏酒和椒柏酒能驱寒祛湿、驱邪解毒。杜甫四十岁那年，在堂兄弟杜为家中相聚守岁，就喝了椒酒：“守岁阿戎家，椒盘已颂花。”（《杜位宅守岁》）晚年的杜甫则喜欢在过年时想念亲朋好友：“不见江东弟，高歌泪数行。”（《元日示宗武》）

　　诗人孟浩然，有一年在首都长安参加科举考试，他特意到长安的田间去看看，发现田间的农夫和牧童们还在劳作。孟浩然听农家推测当年是丰收年，便写了一首《田家元日》，感慨自己已经四十岁了，虽然没有官职但仍担心农事，这当中不免惆怅伤感，但听农夫说即将迎来一个丰收年，内心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诗人刘禹锡曾被贬为朗州（今湖南常德）司马，大过年的也没有朋友串门，他的心情便很低落：“异乡无旧识，车马到门稀。”（《元日感怀》）白居易在杭州为官时过年也显得很冷清：“独酌无多兴，闲吟有所思。一杯新岁酒，两句故人诗。”一个人喝着闷酒吟着诗，这年也就过了。

　　后来被贬遇赦，刘禹锡的心态就好多了，60岁那年，他和白居易聚会，就非常开心：“渐入有年数，喜逢新岁来。”（《元日乐天见过因举酒为贺》）可和他同岁的白居易就很有感慨了，前一夜的除夕还叹道：“火销灯尽天明后，便是平头六十人。”（《除夜》）

　　不过，白居易晚年有一回过小年分外高兴，原因是小外孙女满月了，诗人活脱脱一个和蔼老爷爷的形象，而且他还说道：“怀中有可抱，何必是男儿。”（《小岁日喜谈氏外孙女孩满月》）为什么一定要在乎是不是男孩呢？在封建社会，白居易的思想观念的确是相当先进的了。

　　诗人贾岛过年则有个特别的习惯，《唐才子传》记载，贾岛每到除夕之夜必定会把这一年所作的诗歌都拿出来放在几案上，还要烧香拜一拜，并洒酒在地祷告说：“这是我一年来的苦心啊。”然后举怀痛饮、放声唱歌，或许，贾岛这一行为是在自慰自勉吧。

　　唐朝诗人们的年，或许都凝聚在了他们的诗句当中。无论悲喜，他们的诗句里，一定都包含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