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
看到超市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食品,不禁让我想起儿时村里的粮食加工厂,想起了粮食加工厂机器的轰鸣声和工人师傅忙碌的背影……
我们村的粮食加工厂,一排四间屋子,这是乡间少有的砖墙瓦房。由于灰尘太大,屋顶的黑瓦与红砖墙面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早已看不出砖瓦的本色了。那时全大队8个村仅有这一个粮食加工厂,民以食为天,其他村的人要想把稻谷加工成大米,必须用两个箩筐挑着稻谷前来加工,若是人多还得排队。
粮食加工厂内有3台机器,其中一台是稻谷脱壳机,这台机器最忙碌。我们这里主产水稻,吃的是大米饭,所以加工厂内数它最忙,动力强劲的电动机通过厚实的皮带带动稻谷脱壳机转动,皮带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巨大声音。脱壳机上面有个方形的铁皮漏斗,开机后那个姓宫的师傅很轻松地举起一箩筐稻谷,将稻谷徐徐倒入脱壳机的漏斗内。接着他在漏斗下面一番操作,机子背面的小口就开始出米了,这是粗加工,米中还夹杂着少量的稻谷和脱了一半壳的米粒,还需要进行二次加工。脱壳机前面出来的是粗糠,这种粗糠牲畜都不愿意吃,太粗糙了,只能冬天放在火坛里做烘火的燃料。侧面小口出来的是细糠,是家里喂牲畜的主要饲料。
记忆中的宫师傅身材高大,忙碌得一刻不停,逢到女人、老人或孩子来加工稻谷,把整箩筐稻谷倒进漏斗的重活都承包了。他个子大、力气大、脾气也大。特别是在称稻谷和麦子重量时,谁要是耍滑头少交费,宫师傅会立刻翻脸,一边撸起袖子一边瞪着眼睛骂人。加工厂的收费是要交给大队部的,宫师傅是个注重集体利益的人,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让集体利益受损,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大多数人还是很敬佩他的。
在面粉机前加工麦子的是一个60岁左右的老头,头上戴着防灰尘的帽子,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眼镜左边的一条腿儿用黑色的胶布缠着。他姓滕,说话慢条斯理,随和而又认真。滕师傅说话慢,动作也慢,与宫师傅风风火火的性格截然相反。面粉机的灰尘更大,机器是立式的,上面有个圆形的漏斗,麦子先倒进笆斗里,然后滕师傅再将笆斗里的麦子举起来放进面粉机的漏斗里。机器开动以后,底下出口出的是麦麸,面粉则是通过强劲的鼓风机吹到一个白色布质通道口,加工的人拿着布口袋在通道口接着面粉。
面粉机的东边是一台加工草料的机器,主要是将花生秧、稻草、高粱秆、水草粉碎,粉碎后的草料用来喂牲畜。
每天晚上下班前,滕师傅总要把厂房细细扫一遍,将散落在地上的米糠、米粒及麦麸归拢在一起,然后拿出一沓收据和一个旧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上一会儿,再拿出抽屉里的毛票和分币清点一番,这才锁上门下班。
看着滕师傅那佝偻的背影,任谁也无法想象他曾经是一名新四军指导员。
夕阳下滕师傅越走越远,身影也越来越小。改革开放后,随着各类民营粮食加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出现,滕师傅、宫师傅和他们的粮食加工厂一起消失在岁月的年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