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23日
第A14版:花溪·精读

半碗新米煮乡愁

2022年10月23日

  玉壶冰心

  □米丽宏

  

  谷子,是山区常见的作物。谷雨时节,种谷正适令,播“稙谷”;夏天墒情好,种“麦茬谷”;逢干旱年头,蹉跎了播种时机,那就换一种叫做“六十天还仓”的晚谷。“黄毛谷”“红黏谷”“黑黏谷”……总有一种谷子,适合咱那土地。

  种迟种早不拘,谷子都在秋天收获。当然了,谷米会储存时间的印记:生长期越长,产量越高,口感就越好。

  大田,先尽着种玉米、豆子和芝麻;谷子呢,皮实耐旱,种大田里更好,种山地里长得也不次。

  中秋时节,谷子收回来,掐穗,碾轧,扬簸,入仓,上磨,脱皮,黄澄澄的小米从指缝间熠熠流泻,赛过碎金。

  新谷登场,新米下锅,在村子里是喜事。三餐侍弄好,日子自然就爽。谷米是小日子不可缺少的一味,“小米粥,疙瘩火,除了神仙就是我”,瞧瞧,在过去的年代,饱暖是福,就这么简单!

  新谷米,口感糯而香甜。新米煮粥,粥表面浮一层金黄米油。筷子轻轻一挑,一面金黄的小旗子。吃到嘴里,舌尖上是太阳的味道、清风的味道、山泉水的味道……果香粮香秋禾香,喝进肚子,一腔温暖,满腹锦绣。

  我爹每每就把新米粥喝成了一种仪式。一碗粥,他喝得细细的、慢慢的,如品美酒;不吃菜,不吃干粮,就那么一口口品。爹说:一年忙到头,还不是为“箅子上的馒头、锅里的粥”?新米新豆,就是新日子!得好好享受啊。

  米,是我的姓氏,我被长者称作“小米”,被同事称作“老米”。我有个远房爷爷名叫“米虫”,有个叔叔叫“米仁”。老米家还有叫“米蛱儿”“米豆”“米多多”的。不论什么年代,有米,就能养活人;年年新麦,岁岁新米,多美的事儿啊。

  以前,我觉得我的姓氏充满琐碎和实际,像没有恋爱的婚姻,开门见山坐实了烟火日子,不带一丝浪漫。后来,自己操持起烟火日子,才识得了米的珍贵。想一想,米,朴于花朵,重在籽粒。它们是花朵历经季候结出的籽实,是雨露、日月凝结的养分。甲骨文中那个纵横琐碎的“米”字,真是如珠如玉,如甘霖滴滴啊。

  对新粮的喜爱,不分身份和阶层。当年被贬黄州的苏东坡,为养活一家人,带领老少开垦荒地,自己也变成了一介农夫。他感叹道:当年仕途顺利,吃的是官仓里的陈米;如今被贬,反而吃到了这么新鲜美味的米饭。新米,给了他品咂低谷人生的一种意外惊喜。

  《春明梦录》说道:清代京城粮仓储存着大量陈米。一到换库,那些陈米就发给六品以下官员充当俸禄或给驻军充当粮饷。官员们只要家里还能揭开锅,就不会吃陈米,而是送到米铺折价处理,转卖给穷人。年复一年,陈米养育了一代又一代贫寒子弟,使他们度过荒年,长大成人。

  母亲在世时,年年惦着送新米进城;如今,给我送新米的,换成了弟媳。新米里,有浓厚的亲情,淳朴的乡情。

  城市餐桌上,日日有一餐金黄小米粥,慰我肚肠和乡思。

  梦里乡愁,一碗新米粥。

2022-10-23 2 2 燕赵晚报 content_103353.html 1 半碗新米煮乡愁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