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律谭文说史

　　王律 鉴藏专家、文史学者、传记作家，二十多年来致力于燕赵文化、红色历史的研究挖掘，出版《开国记忆》《安娥与田汉》《华北大学史话》等十余部著作，现任石家庄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河北省收藏家协会副会长、河北省中共党史人物研究会副会长、河北省社会主义学院客座教授。

　　□王律

　　陈因创作《农民服务所》

　　从延安“鲁艺”走出来的老画家，是石家庄解放初期美术创作的主力军，陈因就是其中的一位。陈老曾是石家庄首任文联副主席和美协主席，笔者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就与陈老结识，他不仅是我市文艺事业的杰出领导，更是美术创作的主力，其所绘制的《农民服务所》，是反映开国之初石家庄新人新貌的一幅重要作品。

　　陈因始终践行“文艺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他所走过的革命文艺道路可以称得上是“鲁艺人”的一个缩影。陈因1928年至1938年在家乡县立小学和县立简易师范学校上学，1939年升入延安鲁迅艺术学院美术系，师从王式廓、王曼硕学画，1944年成为鲁迅艺术学院研究生，创作了《遗民》《双喜临门》《大家欢喜》等作品。日本投降后，他与学院的几名教师在陈荒煤的带领下，第一批离开了延安“鲁艺”。

　　到达晋冀鲁豫边区之后，他参与筹建成立边区文联。为配合土改运动，陈因创作了反映现实生活的“新洋片”《土地还家》。1949年7月，第一届全国文代会在北京召开，“新洋片”《土地还家》为大会演出，后又去中南海演出一次，中央领导同志对这种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给予了高度评价。

　　他的画作《焚烧旧契》参加第一届全国美展，并选入艺术展览会《美术作品选集》。1951年，他与郭钧合作创作连环画《可敬爱的人》获河北省美术创作一等奖。1953年陈因调到天津文联工作，后任天津美协副主席、天津市文联副主席、天津美术学院院长。其创作以人物为主，注重反映社会生活，富有时代气息；晚年则常作花鸟画，工写相兼，清雅悦目。

　　陈因所绘年画《农民服务所》，1950年由北京荣宝斋木版水印出版，向国内外发行。笔者几年前从北京古玩市场购藏了这幅画作的早期印刷品，是华北画业出版社于1951年印刷发行的，画面底部作者陈因后面还标明“石家庄美协供稿”，初版印量为6万张。后来，我又在《人民美术》（1950年第四期）杂志上见到了陈因所绘钢笔画《农民服务所》，构图与年画基本一致，因为是钢笔速写，所以笔触更为细致刚健，人物形象也更加鲜活生动。《农民服务所》在当时深受欢迎的最主要原因，在于其题材的新颖独特。

　　因为石家庄是最早解放的大城市，为解决农民兄弟进城卖货和采购的问题，在全国较早开办了农民服务所，成为一大新鲜事物，促进了城乡交流，密切了工农关系，新华社还向全国宣传推广我市这一典型经验。陈因正是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反映城市新人新事的内容，赋予了此幅年画以强烈的时代感和生活气息，不愧为艺术家深入生活、为工农服务的艺术佳作。

　　王式廓早期代表作《改造二流子》

　　王式廓的《改造二流子》最初是黑白木刻，题为《二流子转变》，1947年在华北大学期间又制成套色木版年画，改名为《改造二流子》，作品刻画了大生产运动中群众改造“二流子”的典型场景。

　　王式廓（1911-1973），山东掖县人，当代著名的革命现实主义画家和人民美术教育家。他早年先后在北平京华美院、国立杭州艺专、上海美专学习油画，1936年赴日本国立东京美术学院学习。“七七事变”爆发后，他毅然回国参加抗日，创作了许多抗战宣传画。1938年，他赴延安任鲁艺美术系教员，1942年入党，建国后任中央美术学院教授、研究部主任、中国美协常务理事等职位。他擅长素描、油画、版画等多种艺术表现形式，为世人留下了几十幅具有很高艺术水平的农民肖像珍品，代表作品有《改造二流子》《参军》《血衣》《井冈山会师》等。

　　作为众多歌颂劳动、反映边区重大事件的木刻作品中的代表作，《改造二流子》从构思草图到创作完成，再到重新刻印，王式廓耗费了近5年的心血和劳动，就其影响力来看，无疑是王式廓艺术发展历程上的第一幅里程碑式的代表作。正如著名美术史论家殷双喜所言，王式廓的版画《改造二流子》“是王式廓艺术创作史上重要的早期代表作品之一，其中蕴含着丰富的文化与社会信息，有助于我们认识新中国的美术及社会发展”。

　　这幅作品描绘的是抗日战争时期，在边区开展的大生产运动中，为了增加生产而开展的改造二流子运动。王式廓谈到自己的创作经过时说：“最初形成这件作品的创作欲念，是受延安《解放日报》上社论及通讯的启发……我在另外一个地方住时，曾接触过一个二流子，我常常在村中各家串门，熟悉情况，对他本人进行了多方面的了解观察，后来还参加了村中对他进行批评教育的大会和一些工作。这种开会教育的方法，符合党的政策、精神，我也从中体会到农民们对于自己队伍中的落后分子的基本态度，因人而异的各种不同感情和表示。经过这些生活现象的识别过程，和人物形象等绘画素材的积累，《改造二流子》的画面安排和形象塑造才有了生活的依据。”

　　1947年石家庄解放初期，王式廓为适应解放区群众的喜爱，将黑白木刻《改造二流子》加工成套色年画，由石家庄大众美术社的年画艺人刻版印制，成为解放区新年画的杰出代表。北京解放后，此画被收入《一九四九年新年画选集》，向国外友人赠送，更成为新中国的开国美术经典。

　　《翻身游行图》：欢庆土改胜利

　　石家庄作为开国第一城，新中国美术的主力大都从这里走来，著名人物画家姜燕就是其中的一位。尤其是她根据正定土改后，农民游行庆祝翻身的热烈场面创作的大型人物画《翻身游行图》，更成为这座文化古城近百年来最为成功、最有影响的一幅工笔年画杰作。

　　姜燕（1919-1958），生于北京，中学时代即喜爱绘画，曾先后在京华美术学院、北平艺术专科学校主修花鸟画，从北平艺专毕业后留校任教，1943年3月到华北解放区，进入华北大学文艺学院美术系研究班，开始从花鸟画转为人物画创作，1949年3月，调到石家庄市大众美术社工作，同年10月调到北京市人民美术工作室从事绘画创作，1956年到北京艺术师范学院美术系任教。她擅长工笔人物画，代表作品有《麦收》、《考考妈妈》（藏于中国美术馆）、《草原上的早晨》、《支援前线图》等。

　　这幅《翻身游行图》是1948年8月，姜燕在正定华北大学创作的，以其浓郁的时代气息和完美的艺术形式，成为解放区美术的代表性作品之一，对当时的新国画创作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新国画”创作要求突破国画旧传统的束缚，促进传统国画的新生。《翻身游行图》就十分符合新社会表现“新内容”的要求。首先是选材新颖，突破了传统工笔人物画的题材局限；其次在表现形式上，既受新年画的影响，又吸取了西画的写实因素，人物造型自然生动，设色明快，对比强烈，使画面充满了农民翻身后的喜庆气氛。

　　在场景描绘上，古老的四合院落、几株参天的大树、红彤彤的牛皮大鼓、沉重的石碾石磨，逼真地展现了正定城郊浓郁的乡土风貌。另外，作者并非自然主义的纯客观描绘，而是巧妙地将被贴上封条的地主家黑漆大门与游行队伍打出的条幅“农民彻底翻身”“彻底消灭封建剥削”形成鲜明对比，把农村尖锐的阶级矛盾和革命斗争表现得十分准确突出，使作品的思想性和政治性得到艺术化、形象化地体现，成为不可多得的正定解放之初土改运动的生动历史见证。

　　石家庄大众美术社进京接收荣宝斋

　　笔者珍藏的革命新年画大部分是石家庄大众美术社印制的。北京解放后，大众美术社经理邹雅带领许多木刻家和年画艺人参与接收荣宝斋，印制了《新年画选集》，使这一具有鲜明革命色彩的艺术奇葩得到了首都人民的喜爱，还受到徐悲鸿先生的高度赞誉。

　　北京和平解放为新年画的创作和发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优越条件，因而新年画已达到了空前繁荣的地步。从北京荣宝斋新记刻印出版的《一九四九年新年画选集》中，不仅可以看到当时年画题材之广、艺术水平之高，同时还体现了当时革命形势、时代特征。新年画选集共收17幅作品，作者大都是从石家庄走出来的著名美术家，他们从各自不同的角度去反映社会上出现的新事物、新问题。如《清算图》《领地照》《春耕图》，刻画了贫雇农长年被地主剥削，农村解放了，劳苦大众夺回了被强占的土地的情形。其中，《领地照》（金浪作）描绘了人民政府将贫雇农们分得的土地，予以承认其所有权，发给证明。《春耕图》反映了喜得土地的农民，全家积极参与劳动生产，以待丰收。《参军图》《强渡黄河》《开展民兵爆破运动》，描绘了当时战争年代，翻身的农民积极参军，解放全中国的情形。其中，《强渡黄河》（彦涵作）反映了战士们勇于奋战，渡过天险，取得了革命胜利；《开展民兵爆破运动》反映了后方民兵们在练习投弹和埋地雷时，相互配合，以获全国胜利解放的场景。

　　反映优军爱民的有《新年劳军》《喜气临门》等，其他的还有《纺织互助》（古一舟作）、《做军鞋》（张建文作）等，都是具有浓郁民间韵味的新年画之佳作。将这些作品展览在面前，仿佛就是一部解放战争的历史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