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红梅
冬日的暖阳洒在泛黄的信封上,刚劲的字体暖心、亲切,写着我的中专校址和名字。这是16岁时父亲写给我的第一封信。20多年过去,每每忆起,总会陷入无尽的思念中。
那年,我以588分考上中专。当时家中拮据,父亲东拼西凑,借来一万多元,亲自送我上学。我从小自卑,不善言谈,心思都用在学习上。自豪的是,我是班里第一个文学社记者,所有班干部中唯一竞选出来的。元旦,作为新年礼物,我给父亲写信送去惊喜。细心的父亲欣喜之余,看出了我的小忧伤——不忍心让他为我受苦受累。父亲担心我会因此耽误学习,连夜写信安慰我,还附了一首诗,题为《贺女儿》:
捷报传来喜气飞,
父母为你举酒杯。
祝贺爱女有长进,
更盼成才凯旋归。
晚上,父亲下班后去乡政府给我打来长途电话,不日,又寄来了汇款单。中专三年,我是老师和同学眼中最幸福的学生,一封封家书如约而至,《示女儿》《寄女儿》《盼女儿》《赠女儿》,如数家珍,镌刻在我的记忆中。那个明媚的年纪,不知倾注了父亲多少心血呢。
20岁,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我毅然选择了半工半读,一边做家政服务,一边参加全国自学考试,立志三年内拿下河北师范大学毕业证书。洗衣、买菜、做饭,成了我的三点一线。每个灯火阑珊,我打开书本,记笔记、做习题,完全沉醉在汉语言文学的海洋中。两年间,我取得了6门课程的合格证书,在省级杂志陆续发表了《忘记道路》《我的大学》等10篇散文。
自考是艰难的,连续几次未过是常有的。一时间,我意志消沉,满面愁容。父亲深知决心动摇就会半途而废,即刻写诗为我助力:
爱女自学意志坚,顽强拼搏排万难。
眼看胜利曙光到,现在正是黎明前。
要学红梅不畏寒,傲霜斗雪迎春天。
待到女儿成才日,庆功会上尽开颜。
那个寒冷的冬夜,我捧读着父亲的亲笔来函,信心百倍,泪眼潸然。苦心人,天不负。一年后,我如愿以偿,成功上岸。
2012年元旦,我加入了河北省散文学会。机缘巧合,学会正在招聘编辑。领导看了我的简历,当时就说来学会干吧。父亲得知这个喜讯,第二天就骑车百里专程来看我,并写诗叮嘱:
闻女就职《散文风》,将父叮咛刻心中。
工作牢记勤学习,业务务必快精通。
接触良师虚若谷,广交文友情要真。
但望爱女成大器,勇创辉煌永攀登。
那时,仿佛我和父亲两个人在工作,每一个细胞都被燃烧起来,欢欢喜喜,乐此不疲,有时下了班也不想回家。作者的快乐与忧伤,脆弱与苦楚,坎坷与富足,揉碎在字里行间,镶嵌在人生的版面。方寸之间,不知容纳了多少人的沧桑与过往。文字,让我的世界姹紫嫣红,多姿多彩。
从懵懂少年到成家立业,我已数不清父亲为我写了多少封信,多少首诗,我只认定,父亲是我这一路相伴相携的良师,难得的知己。
一世父爱,恩重难报。在这个冬日的美妙时光,我多想再收到一封父亲的亲笔信,朗读一首他为我新写的诗。然而,生死茫茫,遥遥相望,不知何时才能实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