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花溪·城市笔记

馅饼的味道

2024年12月28日

  □赵郁儒

  

  距我们村南八里远,有个叫荒佃庄的小镇。说是小镇,实际是个大村儿。逢农历二、七为集市。我偶尔尝到的山楂、酸梨、糖块儿,都是从这个集市上买来的。

  记得大概八岁时,在我的缠磨下,妈妈带我步行八里路去赶集。

  集上热闹极了,各种招徕买主、讨价还价的叫喊声等夹杂在一起,让人感到新奇而亢奋。集市在村中央洼地,大致成等腰三角形。两斜边高坎处是供销社。底边高坡上并排有五棵大柳树,有的枝干已干枯。中间一棵柳树下面,有一爿逢集日才开张的小饭铺。

  最高档的饭食是馅饼,面是纯白面,馅里有肉。馅饼直径大约两寸,被烙得焦黄,上面汪一层油。我闻着馅饼的香味,耳听馅饼师傅用铲子敲击饼铛“伴奏”的吆喝,不停地吸鼻子,连连咽口水。我知道妈妈兜里的底细,不敢开口提出尝尝馅饼的要求,只好拽着妈妈的衣角,瞥一眼走开。

  忘记过了多长时间,又跟妈妈赶集。过了中午,才把背去的东西卖完。妈妈领我到饭铺前,从贴身衣服兜里掏出用手绢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几张小额钞票,拿出一毛钱递过去。馅饼师傅用一片两寸见方的黑黄色纸包上一块馅饼,送到我手中。

  我把馅饼凑到鼻子前,真香啊!我先让妈妈咬一口,自己慢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嚼着,充分享受馅饼的美味。肚子就像往里吸一样,馅饼不由自主地往下跑,转眼就只剩下那片纸了。我真恨自己吃得太快。我舔着纸上的残渣,咂着嘴,心想:天下最好吃的就是馅饼。等我长大挣了钱,一定和妈妈好好吃一顿。敞开肚皮吃,能吃多少就买多少。

  当兵入伍,一晃三十年。馅饼的故事已经淡忘。

  前些日子重回故里,应人之邀,乘一位同学的车,沿平坦公路来荒佃庄赶集。一看,全变了:原来的平房建成楼房。集市按经营商品种类搭起棚、圈起墙。“三角形”底边上,大柳树没了。小饭铺变成大饭馆,一溜五间三层楼房,红、绿、白相间的水刷石,在太阳下格外醒目。

  目睹家乡巨变,耳闻浓浓乡音,又勾起小时候妈妈花一毛钱为我买馅饼的记忆。想起幼时夙愿,我提出:“吃馅饼,我请客!”

  馅饼端上,还是当年的样子,焦黄焦黄,上面汪一层油。我顾不上招呼别人,夹起一块几口就下肚了。再吃第二块,嚼着馅饼,觉着“没啥意思”。

  我借口离开饭桌,来到里间,与做馅饼的师傅闲聊。当天顾客不多,师傅讲得滔滔不绝:“这馅饼在我们家传了四代,你以前吃的是我爹做的。”

  他接着说:“别看现在两块钱一块,质量比原先可高了,有一级海米、上等海参、优质鲍鱼,连肉、香油、酱油都有讲究,可不像以前瞎凑合。”

  回到桌上,咬一口馅饼,却怎么也品不出当年的味儿来。

  人的口味变化这么大,这么快,追求又是这么无止境。思忖良久。此次回家,还了儿时的愿,同时也得到了些警醒。

  近些年,走遍大江南北,尝过京、鲁、淮、川、粤各味,哪回都没有像吃妈妈用一毛钱买的馅饼那么深的印象和感觉。怎么保持当年吃馅饼的那种印象和感觉?可能再也体会不到了,或许那种感觉已永远留在梦中。

  馅饼,家乡荒佃庄集上的馅饼,妈妈花一毛钱买的馅饼啊……

  

  (作者:石家庄市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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