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动,马蹄急。25匹马、9驾车组成的豪华车阵正穿越历史的风烟,向我们走来。一起归来的,还有那个两千多年前的鲜虞中山。12月26日至27日,2024年度河北考古成果交流汇报会在石家庄举办,其间,行唐故郡遗址2023年至2024年考古发掘新收获备受瞩目。
考古现场惊喜不断
故郡遗址,位于行唐县南桥镇故郡村北。两千多年前,一支神秘的白狄族群,从遥远的晋陕高原东迁太行山东麓,在大沙河畔的故郡驻足栖息,留下一段古老传奇。
自2015年起,由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石家庄市文物研究所、行唐县文物保护管理所组成联合考古队,对该遗址进行考古调查、勘探及发掘。迄今,石家庄人身边的这处考古现场惊喜连连收获不断。
2015年至2022年,经国家文物局批准,遗址考古工作持续开展,确定遗址主体年代为东周时期,城址、居址与墓地共存,其中古城址考证为战国晚期——北魏的“(南)行唐”邑(县)治所,城内有环壕一周,其时代要早于赵国“南行唐”邑。东周时期墓葬70多座及附属车马坑12座、数量众多的灰坑、水井、灰沟、陶窑、道路等遗迹,此外还有新石器时代、两汉—金元时期遗存。2017年该遗址上榜“中国考古六大新发现”。
2023年至2024年发掘围绕东周时期的三号车马坑和新石器时代房址展开。河北省文物考古院研究员齐瑞普介绍,此次该遗址发掘收获主要有,发现的一处新石器时代房址是冀中地区较早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存之一。同时,东周时期的三号车马坑是近年来河北地区发现的埋藏车马数量最多的车马坑,为研究先秦时期的车马形制与车马制度提供了重要材料。
近两年的考古发掘再次印证:故郡遗址是鲜虞——中山国早期历史及考古学文化的代表性遗存之一,其文化面貌具有明显的北方戎狄族群特色,同时又深受华夏系统文化的影响,对研究东周时期戎狄等北方族群的华夏化进程乃至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形成过程具有重要意义。有业内专家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发现的中山王陵轰动世界,让人称“战国第八雄”的中山国揭开了神秘面纱,位于大沙河、滹沱河川原上的行唐故郡就是中山人繁衍生息的腹地和灵魂栖息的故园。“目前,大体可认定故郡遗址属于鲜虞、早期中山国等北方族群的贵族墓地。通俗地说,故郡遗址与二十世纪震惊世界的‘战国中山’有着极深厚的族群血脉联系。故郡遗址的城址、墓葬与居址共存,填补了鲜虞——中山国早期阶段的历史文化缺环,堪称近40年来鲜虞——中山国最重要的考古发现。”
车马坑气势惊人
“行唐故郡啊,像一坛红枣酒,雅重醇厚,余味萦回。”河北省文物考古院研究员张春长曾这样说。
这里出土文物中的青铜器鸟盖瓠壶被鉴定为国家一级文物;星罗棋布的水井是定居生活的体现,同时也为考察当时的社会组织结构提供了重要线索;一座殉牲坑内殉有羊320只左右,牛37匹、马28匹,如此规模的殉牲坑全国少有……最引人瞩目的当数车马坑。
迄今,河北曾发掘七处车马坑,比如商代有灵寿西木佛墓地、西周邢台邢侯墓地等。要论保存最佳,行唐故郡遗址的12座车马坑可拔头筹。尤其是前两年发掘的二号车马坑,五车十六马串排的阵列,漆彩贴金的车舆,华美绝伦的络辔,代表了墓主人的尊贵,殉人现象和殉兽坑昭示着迥异中原的戎狄作风。
“今年细致化清理的三号车马坑是故郡遗址车马坑中长度最大、葬车最多的一座。它是53号墓葬附葬的车马坑,该墓是故郡遗址墓室面积最大的一座,墓主是故郡遗址中‘首领式’人物。”齐瑞普说,迄今该车马坑的车舆大致轮廓与马匹大部清理完成,出于现场文物保护难度较大及遗存今后有效的展示利用需要,细节并未全部揭露。
坑呈东西向,总长26.9米、南北宽3至3.65米。三号车马坑位于故郡遗址第Ⅰ区东侧中部,其形制与二号、十二号车马坑相近,属于大型车马坑,由西侧的车马坑及东侧的殉牲坑组成,二者以生土梁相隔,中间以沟槽相通。
西侧车马坑内葬车9辆,其中有五驾马车1辆、四驾马车4辆、贰驾马车与未见系驾动物的车各2辆。共有马匹25匹,其中位于最东侧的一号车驾车的四匹马位于殉牲坑内,仅用头、蹄代替。马匹的头部均带有用骨贝编串的络辔,以及骨镳、铜衔。三号、四号马匹身上铺设有红色的幔帐。五号车服马身上装饰有大串的铜珠串饰。
春秋战国时期,礼制对车马有严格要求。《逸礼·王度记》曰:“天子驾六,诸侯驾五……”意指周天子生前乘坐六匹马拉的马车,陪葬也是这个规格。故郡遗址三号车马坑中出现配有5匹马的车架,是否意味着它的主人是诸侯?“9辆车足以说明墓主人的身份显赫,但是否是诸侯尚不明确。首先北方族群是否遵循周礼有待考证,另外5匹马是否都是驾车所用也有待证实。”齐瑞普说。
9辆车的结构基本相同,但也有细微差别。车辆都是两轮独輈车,车轮放置在轮槽之内,车輈、车衡、车轙、车轭一应俱全。齐瑞普说:“商周马车皆为独辀。‘辀’即车辕,独辀车即单辕车。”戈和剑是故郡墓主人身边最常见之物,流露枕戈寝甲和渴望功名之情。三号车马坑一号车左前方可见1矛2戟,“戟在故郡遗址是首次发现。”同时,该车马坑一壁龛中殉葬有1人,膝盖处随葬铜斧1件。“初步推测应该是修理车辆的匠人。”
东侧为殉牲坑,底部有车马坑内最东侧的一号车的系驾马匹的头、蹄与车衡、輈、轭、轙及马头络饰等。“头蹄葬俗”,显示迥异于中原的经济生态和文化系统。“不过与此前发掘的二号车马坑等相比,殉牲坑明显要小,而且车马装饰比较简素,没有金饰。”齐瑞普说,三号车马坑在故郡遗址中年代相对较晚,“随着华夏化进程地深入,他们的丧葬风俗也在改变,殉牲数量在减少。车马装饰简单,可能反映了整体实力的削弱。”
“故郡遗址的车马坑,是一次春秋战国时期车马形制的集中展现。”张春长说,该遗址车马类型丰富,奢华雍容。两马骈车,三马骖车,四马驷车,还有满载酒肉嘉鱼的丘牛大车和运输粮草物资的辎重车……承载着泱泱中华的文化血脉,补续一段历史断层。
石家庄再添一处新石器时代遗存
行唐故郡遗址2023至2024年考古发掘一项新收获表明,七千多年前石家庄的先民已经在这里生活与劳作。“这座新石器时代房址的发现是意外也是惊喜。”齐瑞普笑说。2022年考古工作者对故郡遗址的一处墓葬进行发掘,结果在墓葬南侧壁面、距离墓葬开口深2.55米处发现红烧土和木炭堆积层。“这是人类生活的迹象,为搞清其文化内涵我们继续发掘,发现这是座坐北朝南的半地穴式房屋。”齐瑞普说。
这座房址平面形状呈近圆角长方形,上部和北部都被破坏。门道位于房址西南壁与东南壁的交角处,略呈斜坡状。屋内地面较平整,踩踏痕迹不明显,散落较多焚烧后的木柱残痕。室内地面偏东、距西南壁约2.40米、距东南壁约1.12米处有红烧土痕迹,周围散落有陶支脚、磨盘等,据推测应是灶的位置。“从房屋形制和出土文物看,这是处平民住宅。”同时,附近还发现2座灰坑、1条灰沟。出土遗物有陶器、石器、动物下颌骨等。
“新石器时代房址经碳十四测年距今约7500余年,是冀中地区较早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存之一。”齐瑞普表示,其文化特征与河北易县北福地一期文化与冀南磁山文化较为接近,在地域上弥补了二者之间缺环,对了解太行山东簏地区新石器时代时代文化面貌具有重要的价值。
对此,有专家认为行唐故郡遗址2023至2024年考古发掘新收获,让石家庄先民的历史变得丰富而立体,让其悠久的文化根脉变得更加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