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骁

　　春天有大地苏醒、泥土翻新、花香怡人的味道；夏天有万物葳蕤、阳光炙热、麦熟杏甜的味道；秋天有风清气爽、庄稼成熟、瓜果飘香的味道。

　　时下正值冬日，我在心里回想着冬天的味道。冬天的味道萦绕着生活的暖意，散发在空气里的是烟火融融、炊烟袅袅，菜香、肉香、酒香的味道。因此，冬天的味道是记忆的味道、回味的味道。

　　在我的记忆里，冬天的火苗点燃了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季节，融化了心头的积雪。那些围炉取暖、烧火做饭、烤馍煮茶的时光，都是充溢在冬天里的味道。甚至令人想起了唐代诗人白乐天“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诗句。

　　记得小时候，在我的故乡陇南，农户人家的火盆旁，时常煨着罐罐茶（也叫炒茶）。罐罐茶是用猪油炒热罐底，加入茶叶、核桃仁、杏仁、葡萄干、面粉等原料，添入少许水，边搅拌边炒熟炒香后，再加上水慢火煨开，煮几分钟，倒进小碗或茶杯里供人饮用的一种风味食品。在故乡，罐罐茶是可以当作早餐食用的。一碗罐罐茶，就着炉火边烤黄的一块热馍馍，便完成了一顿早餐，预示着乡亲们一天的慢生活开始了。罐罐茶也是招待串门子的客人们的一种饮食。每当有亲戚或熟人来了，一进家门，主人便很热情地拉着客人到热炕上坐下，然后就张罗着炒茶、煨茶，嘘寒问暖。那情景令人感到异常亲切和温暖。罐罐茶暖手、暖胃、御寒，营养丰富、香气扑鼻。一罐儿茶可以喝上一两个时辰。

　　年少时，关于冬天的记忆是深刻的，冬天里的味道就更加特别了。比如炉火烤熟食物的味道，酒柿子、柿饼、核桃的味道，爆米花的味道，菜窖里的蔬菜接了地气的味道，苹果、梨子这些水果在篮子里依偎着，分别散发出的诱人的味道，皆是童年的冬天里，令人难忘的味道……

　　进入腊月，村庄远处的山巅上，覆盖着一层白皑皑的雪，迎面而来的风，更加凛冽了。过年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年”的味道也就愈加浓郁了。

　　有一年春节，父亲的战友、在县城里工作的李叔来我家走亲戚。进了院门，他从自行车上取礼物的时候，一不小心将一瓶酒弄洒了，顿时酒香四溢，弥漫了整个院子。几十年过去了，那个冬天里的酒香依然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时常令我想起叔叔那和蔼、亲切的笑容。难怪有诗人道：友情是一坛陈年的酒！

　　我总觉得，冬天的空气密实，弥漫在其中的味道醇厚，即使天长日久也化不开、散不远，仿佛能潜伏在人记忆的深处。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一个冬天，我们在山西黎城县修建邯长铁路的时候，有一天傍晚下班从隧道口出来，在远离队部还有约一公里的地方，我便闻见炊事班的食堂里，顺着山坡飘来一缕缕白菜炒肉的香气，那香气十分撩拨味蕾，几十年后的冬天，依然在我的内心里回荡。

　　冬天的味道令人回忆，生活的感受叫人难忘。冬天，是一个值得回味和遐思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