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文化·讲堂

小说写作:在叙事与思考中重塑自己

2024年12月05日

  12月1日晚,由本报主办的首届石家庄作家高级研修班邀请青年小说作家汪若若进行网络线上授课。研修班学员和省内外文学爱好者90余人参与了活动。

  新闻和小说的叙事有何不同?汪若若以自己的写作实践和文学思考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剖析,并畅谈了自己的创作体会。有学员对如何进行长篇小说的创作进行了咨询。汪若若进行了耐心解答。应大家的要求,我们把本次讲义整理后刊发在本期报纸上,以飨读者。

  汪若若,原名王海霞,青年作家,河北省作协会员,发表小说《传说》《赴谁之约》《七年》《晚钟》《西非已昔》《故人心上过》等。作品刊发于《长城》《广州文艺》《时代文学》《当代人》等。《七年》获2008 年河北青年创作奖。当媒体记者18年,先后从事时政、社会、医疗等方面的报道,稿件多次获得河北新闻奖,参与《燕赵健康大讲堂》《健康中国 河北行动健康知识科普手册》等图书编写。

  □汪若若

  

  我在媒体工作18年,做过很多口线的记者,所以我的小说写作素材基本都来自于工作,尤其最早期的写作都基于别人的一段生活、一些陈述等。很多时候我做完了一个采访,写完了一个新闻,总觉得对那段故事,自己还有话没说完,所以,就想着用随笔或小说的形式记录下来。但,回头去看看,最早的写作就是想把那个故事写出来,的确一直对文学的内涵不曾仔细去思考。

  我从什么时候才认真考量自己的文字呢?是在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听了一年小说创作课后,我开始反思自己的写作和表达。那段时间我也开始频频回望自己作商业和医疗口线记者并行的10年,可能今天还在热闹的发布会上,明天就到了医院急诊看一场意外事故的受害者。繁华与苦涩对比着累积很长时间后,我心里有一个模糊的自我要求:我的写作不仅仅是为了记录一个故事、一段爱情、一场生死,希望有人看到这些文字后能有些许思考,能得到点什么,希望也好、失落也罢,总之,不能只是看了个热闹。

  

  小说是写作者给读者的一封“私信”

  

  当有了对自己文字的思考,对于作新闻记者的我来说,首先要去处理一个问题:如何让自己文字的新闻叙事和小说叙事有一个明晰的隔断。

  “真实性”是新闻从始至终的底线,其叙事在视角、模式、速度上,均以传播效果和新闻价值实现最大化为目标。小说叙事与“真实”没什么必然关系,其叙事是为了表达作者的主观情感,从而引发读者的共鸣。我在写小说《故人心上过》时,有一段故事来自于我工作中的新闻采访,故事精彩至极,为此我在小说二创中做了详尽的叙述,但给一位指导老师看时,他说:“这是事实,没有问题,但要写在小说里,就不应该是这样。”其实当时我是不能理解的,后来这个小说发表之前,我和编辑也做了几次沟通,才意识到:你要抵达你写作的那个目的地,让读者有所得,比如悲悯、慰藉等,那势必要对手里的素材做一些修剪和让步,这与素材精彩好坏与否无关。

  此外,新闻叙事是种“客观叙事”,文体具有较强规范性。小说叙事文体比较自由,根据写作者的表达意愿、情感的需要来选择。我个人非常沉迷小说叙事文本的设计,特别像你买了新房子,如何装修、怎么选家具、色调选哪些,甚至你想让阳光照在什么物件上……都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着手安排。但是,在这些看似随着写作者随意安排的背后呢?不仅仅是阐述一个好故事,文字背后必有其意,因为小说是作者给每一位读者的“私信”。

  我写过一个纯爱情小说,是我做情感实录记者时,记下的一个故事:一个女人在谋生与谋爱之间的权衡利弊。故事发在报纸上的时候,就是按当事人的叙述去记录、去呈现,然后交由读者大众去评说。当我二次创作写在小说里时,意识到单线陈述是非常单薄的,因为当事人的经历不单单是她个人的、单方面的、自愿的选择,还有那种小人物在命运洪流下,不可控、不可知、不可望的无奈。写爱情并不是第一位的,而是想多元地去呈现这个女人生活的颠沛流离,想告诉大家为什么是“事与愿违”,当然,也想用文字和读者说说:望可望之事,待可待之人。

  

  作者不能总沉迷于其中而不及其他

  

  有首诗大家都熟悉:“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太多人喜欢这诗句,绝不是仅仅喜欢诗句本身,而是因其心境如此贴合我们自身:暮色降临、山色苍茫,柴门之外风雪夜归的人……这多像生活中,漫长人生路上的好多人,身心疲惫雪中独行,或风雨夜归。20个字,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好文字也是如此,表达的另一面应该有我们的悲欢、情感的变迁、时间的流失……应该有这世间的一切悲喜和温暖、得失与希冀的背后所蕴含的,所难言的那些情愫。文字的思想才是上述一切内容表达的骨架。如果,我们未能跳出故事的本身去独立思考故事的发生,那么很大可能写出来的,仅仅是一个故事,或者说一个不错的故事而已。看过一篇相关的评论文章,其中就非常详细地提到了这个问题,文章说:写作者不能总沉迷于故事中而不及其他,这会很大程度地制约故事的延展性。

  一旦写作,那么我们的文字必有这两个价值:情绪价值和认知价值。为此,当我们开始写作,攻克了语言、技巧、架构、逻辑等关口,才会发现一个问题,比如人物内心世界的展示、细腻的描绘技巧、情感冲突的把握,象征手法的利用……这仅仅是写作的第一步。如果我们继续写作,那么必然就会对自己提出更高的要求,因为我们非常清楚好小说是什么样的。我们不断阅读、上创作课、与文学大家交流,不难发现,往往所说的也都不是故事本身,而是不约而同会指向表达的厚度和叙述的哲学态度。

  我们阅读、思考、写作。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称,称量着自己喜欢的好小说。但只要是大家认为的好小说,它必然是全景或小窗、貌似混沌又不乏时代逻辑的制作,不管是大情小爱的繁华与寂寞同步,生死与离别并行,还是烟火四季的丰盈与贫瘠同在、多元与固守一路……时时刻刻称量的不是故事本身,而是时代和我们每一个人。这就是注定了写作时的我们,心里要明确将要展示一个如何独有的、如何高清的世界。几年前,一位老作家的写作课上,他说自己300篇小说,无一废稿,不管长篇还是短篇,下笔之前会在心里掂量一下小说的“分量”。

  如果写作,如果讲故事,这条路上就需要不断更新、重塑自我,就必须跳出故事之外思考自己的叙事。天津人民出版社的一位编辑老师曾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和我详细解读了英国作家路易斯的《四种爱》,对人类的生存状态有深切的探索和关怀。那时我正在写婚姻离散的《喜宴》和忘年交故事《边境》,从单向的爱情讲述延伸到生命成长的思考。他用一个小时讲完“四种爱”,而我却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意识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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