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红霞
曾在画儿上或书上看到过它的样子,所以,当我从同事手中接过形似独瓣蒜的种球时,就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它的模样:叶子细长,弱不禁风,花朵喇叭状冲天。
经风,经雨,它果然长成了我想象中的模样。我学着同事的口气,唤它“兰草”。
我知道,即使叫草,它一定也是开花的。只是我真的没把握能把它养活,当然更不奢望能养得花香四溢。
一个清晨,在我打开窗户的当儿,忽然发现,仿佛就在一夜之间,茎上竟然顶了朵朵粉色花苞,而且有的已微微探出花瓣,像着粉衣的仙女儿。我声音颤抖着朝着先生喊:“开了,开了!”先生白我一眼:至于吗?
这是我第一次把绿植养得开了花儿,不值得高兴吗?
我久久注视着这小小的粉色精灵,觉出了世界的无限美好。原来,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可以是看着一朵花慢慢绽放,可以是随着一朵白云悠然远行,还可以是品味袅袅浮起的茶香。你心里有多美好,这世界就有多美好。
这种美好着实让我欣喜了好几天。幸福来得太意外,以至于在心中激荡多日。实在无以承载,我拿起了搁置多年的笔。几天后,写成的情趣小文《兰草花开》,竟然发表了。这可是我近年来第一次在市级报纸上看到自己的文字啊!那种幸福要溢出来了。
不经意的种植,用心的养育,兰草给予我同等的爱。还有意外收获:我写作之旅的开端。
我看着它一次次花开,一次次凋零,直至终被我养得像一堆枯草,再无回天之力。
知道它叫风雨兰,也是最近的事儿。
大姑姐要搬往外地,她瞅了一眼又一眼,那满院子一盆一盆的花儿,哪个都是心肝儿。大姑姐喜花儿,一年四季,花开盈盈,被无尽的花香所包围。可她的婚姻却如一段段被剪断的线绳,即使系起,也是一个个疙瘩了。生活并未如眼前的花儿般灿烂。无奈的她选择到外地打工。老之将至,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自己的未来。
我挑了那盆兰草——开着白色的小花,晶莹,纯粹,卓尔不群。
大姑姐用目光抚摸着那盆花,恋恋不舍的样子,让我产生负罪感。我不是一个夺人之爱的人。她反复叮嘱我:“好好养啊,这是风雨兰,会感知气象变化的。”
我一下子就被这名字击中了。原来,多年来,我一直无意中宠溺地唤了它的小名。
风雨,一个多么宏大而丰富的意象:沧桑、坎坷、动荡、纷争……我只是纳闷,兰,这么安静的一个字,为什么非要用风雨来修饰呢?是要告诉我什么呢?
静世再安稳,缺少风雨洗礼的人生是不完美的。它是在暗示我这样的道理吗?
在无数个有风雨的夜晚,我都会去看一看风雨兰,一如探望一位神交多年的故友。看它如韭菜的叶儿,绿着,黄着;看它白衣仙子样的花儿,开了,谢了。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兰花和桂花,一春一秋,它们在各自的季节里,欣欣向荣。就如人生,每个年龄段各有风采,不必瞻前顾后吧!
“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纫秋兰以为佩。”屈原在《楚辞》中反复吟诵的兰花,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眼前的风雨兰。
如果说风雨兰时常让我警醒,那墨兰会让我浮躁的心沉静下来。
墨兰是朋友送的,剑状叶子绿得发黑,与风雨兰属近亲。
花开,在春节前后,又称拜岁兰。花形与先前见到的六瓣朝天的喇叭状完全不同——五瓣,分层,下层外卷,欲飞之态。别致的紫,近乎墨色,不炫不媚,清雅深沉,而且清香四溢。
朋友说:“随你。”我莞尔一笑。
那个春节,因为有了墨兰,心情格外澄净。
我贪心地爱,一季又一季。
有段时日,兰花被炒作得不像样子。我曾经拥有的兰有着怎样的价值,我没去想。不值一文和价值连城,本就不是衡量草木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