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海
我和萍是发小,也是近邻,每天上学、放学总是一起做伴。从幼儿园到高中,我们都在一个班里学习。只有大学四年,我在南方,萍在北方。
萍心灵手巧,会画画、写毛笔字、织毛衣、绣花,谁都说她是贤良温柔的姑娘,我也这样觉得。萍纳鞋垫的手艺堪称一绝,每年都会给我纳四双鞋垫,图案是春桃、夏荷、秋菊、腊梅。
读大学时,我爱上了班花,没有告诉萍,萍依然年复一年地纳着鞋垫。大学毕业后,萍回来了,和我一起考公务员,我们考上了同一个单位。
梅花开放的季节,萍拿着腊梅图案的鞋垫来找我,我接过来看着她,她也仰头看着我。我踌躇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对她说:“我要结婚了。”我看到她的瞳孔变得很大,瞳孔里映着一个我,我被她那黑黑的瞳孔牢牢地锁定,从清晰逐渐变模糊。
她说:“好,就算是送给你的结婚礼物吧。”
我不知道用什么补偿萍,她生病的时候,我说替她拿药,她说不用;下雨的时候,我要送她回家,她说怕影响不好;单位组织旅游,只要我去了,她就找理由不去。
别人为她介绍对象,她总是见也不见,就连她父母也拗不过她的倔脾气。十年过去了,萍依然未嫁,与我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这天,秋风萧瑟,风卷起了黄叶,萍一反常态地来到我的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还有一个信封,轻轻地放到我的桌上。
我打开鞋盒,里面是一双崭新的布鞋。萍说:“布鞋养脚。”
我刚要打开信封,她说:“我走了你再看吧。”
我急忙问:“你要去哪里?”
她说,她交了辞职报告,已经批准了,要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急急地说:“怎么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
她说:“十年前,你也没有提前和我商量。”说完,她扭身便走。我说:“等等,我送送你吧。”这次她没有拒绝,她慢慢地走过楼道,慢慢地下楼梯,没有说一句话。她依然和我保持着距离。一直走到单位的大院门口,她才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黑黑的瞳孔再次把我锁定,直到变得模糊。出租车停下,她猛地转过身上车,扬长而去。
从此,再也没有了萍的消息,她的手机号码已然换掉。
信封里没有信,只有一双鞋垫,绣着一对分飞的劳燕,剪刀般的尾巴相对,构成一个心形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