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律谭文说史

　　王律 鉴藏专家、文史学者、传记作家，二十多年来致力于燕赵文化、红色历史的研究挖掘，出版《开国记忆》《安娥与田汉》《华北大学史话》等十余部著作，现任石家庄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河北省收藏家协会副会长、河北省中共党史人物研究会副会长、河北省社会主义学院客座教授。

　　□王律

　　最早正太铁路照片上的第一批城市产业工人

　　1904年，正太铁路在石家庄开工修建，并设石家庄车站。1907年10月，石家庄至太原全线通车。石家庄成了京汉、正太两条铁路的交会点，随之兴起转运业、商业、服务业和工业，开始了石家庄现代化城市发展的进程。

　　早在十年前，笔者从天津拍卖会购到一部法文《正太铁路》摄影集，共收录了80幅正太铁路沿途照片，其中石家庄境内照片有30幅。这30幅照片所展现的场景，都是正太铁路修建初期，石家庄各站及沿线周边风光景物、桥梁建筑，以及当时运行的火车型号、正太铁路地图等前所未见的历史珍影，填补了石家庄近代城市影像资料的空白，比如铁路车辆厂、石家庄锯木厂、石家庄上行道路、石家庄机车库、石家庄火车站等重要史迹的最早影像。

　　尤其是铁路车辆厂照片和石家庄第一批产业工人的照片，见证了石家庄铁路大厂这一百年红色摇篮的最初风貌。早在正太铁路兴建之初，法国公司就于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在石家庄村东创建了正太总机厂（今石家庄车辆厂前身），于1907年竣工投产。一张清末铁路总机厂的老照片，展现了当年该厂在国内领先的技术设备，当年铁路大厂以其设备、技术最为先进而名列全国之冠，见证了城市工业文明的最初发祥。

　　还有一张则是更为珍贵的铁路工厂最早工人阶级的影像。据史料记载，在铁路总机厂创建初期，设锻铁厂、熔铸厂及模厂、装配及金栊厂、锯木厂及修车厂，占地1.2万平方米，有设备100余台。在这些工厂中，唯有锯木厂最不为人所知，甚至有人认为铁路企业又不需要制作木器，因此怀疑“锯木厂”的记载有误。而现在我们终于可以看到一百年前锯木厂的真实旧影，工人们正在加工的恰恰正是修建铁路所必需的枕木，原来“锯木厂”就是生产枕木的工厂。照片的作用就是如此确凿无疑，《正太铁路》影集将为我们解答更多石家庄早期历史的悬案。

　　另外，这张百年前珍贵照片上的铁路车辆厂锯木分厂的工人，无疑就是石家庄的第一批产业工人，这也是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石家庄工人阶级最早的留影。

　　石家庄的工人队伍和中共地方党组织最早在这里诞生，铁路总机厂是石家庄工人运动的发源地之一。该厂工人运动的兴起和发展，对石家庄党组织和工人运动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大石桥：见证铁路工人力量

　　“大石桥，大石桥，工人血汗来建造。一块青石一份情，青石哪有情义高。”这是当年大石桥刚刚建成时，市民们为铁路工人慷慨无私的精神所感动，自发编唱用来夸赞劳工兄弟的一首歌谣。

　　1902年，京汉铁路通过石家庄，几年后石家庄至太原的正太铁路全线通车。由于正太、京汉两条铁路均从市中心穿过，过往行人和车辆必须得穿越铁路，这给东西交通带来极大不便。为此，各界人士纷纷联名上书正太铁路法国总办，要求拨款修桥，但洋人不予理睬。愤怒的正太铁路员工只好自己选代表，发起捐献工资、集资修建跨线桥的活动。在一部分代表的倡议下，正太铁路全线2500名职工每人捐献一天工资，唐山人赵兰承包全部工程的设计施工任务，修建了这座石桥。

　　大石桥坐落于今石家庄解放纪念碑广场北侧，桥面两侧设有石质栏杆，桥面平缓，桥身用石灰岩砌成，两端各有两尊石雕狮子。因整个桥体全部用石头砌筑，故名“大石桥”。大石桥修好后，桥的两侧成了繁华的市场，并逐渐演变为石家庄市的社会、文化活动中心。

　　辛亥革命时，燕晋联军在此反清，吴禄贞喋血大石桥畔；正太铁路大罢工，工人领袖康景星在桥下用“石头当银元”，声援罢工者，战胜法国总办，取得胜利；五卅运动时，高克谦在此组织学生游行和工人运动，被反动政府杀害后，地下党领导人彭真、王鹤寿又在此举行各届人士参加的高克谦追悼大会；日本侵占东北后，朱琏、赵子岳等多次在这里举行石家庄各界民众抗日救亡活动。石家庄解放后，石家庄军民又在这里集会游行庆祝胜利……

　　多年后，为了便利市区东西交通，在大石桥东侧的铁路上架起一座铁桥供行人来往，在车站南侧铁路下修筑桥洞、马路供车辆行走。大石桥失去了供人行走的功能，桥头遂被堵砌，桥孔改建为工房、仓库。如今，经过整体修缮过的大石桥，大青石依然平整，桥头石狮依然仪态威严，默默地向人们讲述着世事的变迁。

　　大石桥是石家庄工人阶级大公无私的象征，更是石家庄革命历史的生动写照，它还必将见证幸福石家庄的美好未来。

　　石家庄召开公民大会响应五四运动

　　1919年5月4日，为反对“巴黎和会”决定将德国在山东的特权转让给日本，北京爱国学生三千余人，高呼“外争主权，内惩国贼”的口号，在天安门集会并举行示威游行，掀起全国规模的反帝爱国斗争，从此拉开了中国青年运动和新民主主义革命波澜壮阔的历史序幕。

　　早在五四运动82周年前夕，笔者翻阅本市各种党史、工运史著作，发现都是从上世纪20年代初马列主义在石家庄的传播写起，而此前的内容大多付诸阙如。到底五四运动爆发对我市有无直接影响，笔者带着这个疑问专程赴北京国家图书馆查阅当年的文献史料，终于在1919年6月《益世报》刊载的一则顺直新闻中找到了确切答案。

　　1919年5月4日北京学生上街游行的消息传到石家庄后，工人、市民莫不义愤填膺，坚决反对在巴黎和约上签字。6月3日天津《益世报》以大会来函的形式在“顺直新闻”一栏中报道了“石家庄开公民大会”这一新闻：“石家庄各界自闻欧会外交失败之耗，莫不惊惶失措。会以青岛之得失乃中国存亡之关键，奔走呼号，集合各界组织公民大会图挽救并追随京津各界热心诸君誓死力争以作后盾。业于阳历5月25日假商会地址开会成立，当场推定正副会长，并各科干事，以期事有专司，俾利进行。”随后经职员会决定于三日后的5月28日下午5点在升平戏园正式召开公民大会。“是日，大会计石家庄各界及附近村镇与会者约有三千余人，惜园址稍窄，不唯坐为之满，后至者几无立足之地，但人数虽多秩序井然，先由正会长报告会次，由会员相继演说，莫不痛快淋漓、慷慨激昂，一时听者动容，掌声如雷，且于演说之际忽台下一致起立，举手高呼吾民自今日始誓死不买敌货，于此可见民心不死，有敌忾同仇之慨，最后由来宾冀县高小学堂校长李增祥君登台演说尤为切要”。

　　演说完后，各界市民还纷纷解囊捐款，作为大会的经费，而最可钦佩的是收到新南街玉牛祥木作工人李进礼来信和50枚铜元，信中说他把每天积蓄下的钱全都捐助出来，聊尽国民之责。值得注意的是文中发出如下评论：“既此一端颇足表现吾国中下社会人物对于国家之热忱，惟不知平日自诩开通及自鸣上等社会者对此举能无愧煞否。”字里行间透露出对劳动大众的敬意和对上层统治阶级的蔑视。显然，五四新文化运动所提倡的民主平等的精神已经正在为大多数知识分子所接受。

　　公民大会的召开，推动了石家庄“抵制日货”的斗争，会员们白天到附近农村和交通要道演讲，晚上利用升平、同乐两个茶园分班演说。除了宣传，会员还调查各商店货物，鉴定出敌货与国货，加盖戳记，以备复查，对一些贪利忘义的奸商给以重罚。由于斗争搞得深入，这一时期石家庄杜绝了私购敌货的现象。

　　从此，随着工人阶级登上历史舞台，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石家庄这座近代工业文明催生的城市，便开始了百年革命斗争的历程，上演了一场波澜壮阔、威武雄壮的红色活剧。